“你会写字吗?”他又提步而走。
我又跟上去,在后面咬牙切齿道:“会啊!郡主怎么可能不会写字呢?!”
他在前面幽幽道:“郡主会弹琴吗?”
我果断地答道:“我会啊!”
“那好,弹给我听听。”
只怕你没有那份福气,要知道,在我的琴音里挨得最久的,至今还是侯府的人。
于是我思忖片刻,果断道:“不行!”
他停步,已经到了另一个大帐,掀帘先让我进去了,他才在后面笑道:“不行就是不会咯!”
我叹息道:“你有所不知,我的琴音,可不是那么容易听的。”
“哦?说来听听。”
“你看我们侯府的人,个个都听过我的琴音,你看看他们受不受得住?受不住的,到最后没一个有好下场!”我出声威胁,侯府的人有没有好下场我不知道,反正——现在最重要的是我的父亲大人有没有个好脸面,若是我在此处丢脸,我不敢保证他会不会诈尸而起,那我这个不肖子孙的名头算是被坐实了。
他着手铺开一面信纸,我见机行事,明白他是答应了,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去研磨。
随后他拱手一让,把我让在桌案前,笑道:“你请。”
请就请,干嘛笑得那么奸诈?啊呸,不是奸诈……
我物色了一番字眼,暂且没想到好的字句来形容,便就此作罢。
笔搁上的笔给我拿在手中,我三下五除二就在他铺就的白纸上写了洋洋洒洒的一封信,想必师父看了定是十分“愉快”的。
傅公子凑过头来,我顾不得纸上的墨水干没干,就一把抓过那张纸藏至身后,但很快就被他抢过去,瞄了一眼,半晌,道:“你这是什么字”
他再仔细看了看,了然一般“哦”了一声。
我掩饰道:“我的‘墨宝’不是凡人能看的,你也看不懂。”
事实的确如此,老太傅之前评价我的字,“如鬼画符耳”。由此可见,他定是看不出来的。
“你师傅能看懂吗?”他笑道。
“……”
好了,我知道的,她可能大概也许——是看不懂的。
“我来教你。”
“不……不用了,这么一会儿也教不会的。”
不只这么一会儿教不会,恐怕再来一点时间——也照样教不会!试看那老太傅,呕心沥血地教了我一年,最后还不是教得须发皆白而我的字迹岿然不动,可谓是有一副傲骨。
他再次看向那张纸。
我道:“交给阿郁写吧,阿郁来写,顺便也可问候师父和师兄。”
他默默地折好那张纸,然后放在袖中,再移步去取来另一张纸,从善如流地铺开。
“跟着我写。”
这时我才发现这张纸被一分为二,我立于右侧,傅公子立于左侧,落笔从容洒脱,挥毫自如,横竖撇捺间灵动而有力,笔走龙蛇。
他的眼睫落下一层阴影,低眉敛目,眉锋收敛。
我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他不说话的时候,倒是看起来不欠揍的。
“看完了吗?”他的笔尖在纸上一收,搁笔,然后挑眉看向我。
“差不多吧。”看你看完了。
“该你了”
我耍赖道:“我已经写过了。”在你的袖子里。
“是吗?”他又笑了起来。
我立马感到不好,提笔,蘸墨,笔尖墨饱,笔却迟迟不落下。
我这迟迟不落下的手忽的被人给包拢住,傅公子将手覆在我手上,以他的力度带动我手中的笔以及我的手,那一只瘦弱纤细的笔此刻被我们二人握着,被迫游走在纸上,不过还好,它不是一个东西被迫,还有我的手也是被迫。
笔在纸上游走良久,我的视线落在纸上,却不知为何,异常迷糊,几乎看不清究竟在写些什么,只觉得手心被汗浸湿,快要握不住纤细的笔腹。
万物岑寂,仿佛这里只剩下一支笔,还在动。
“专心。”傅公子在我身后默然道。
我低声“嗯”一句。
这可怎么办,我根本看不进去啊,我要不要跟他说我看不进去不行,一定会被他嘲笑的,可是我为什么要怕被他嘲笑呢?对呀,我不应该怕被他嘲笑的啊,我堂堂一国郡主,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别慌,千万别慌。
我深吸一口气,倏地抬头,又“嘶”一声,吸了口冷气。
我撞上他的下巴了不会把他的下巴给撞歪了吧撞歪了可就不好看了啊!
不对,我为什么要担心他的下巴会不会歪我该担心的不是我的头有没有被撞出包吗?完了,完了,我被撞傻了!
“你被撞傻了?”
闻声我一点头,煞有介事道:“被你撞的,谁让你下巴要生在那里,把我给撞傻了!”
“那你告诉我——我的下巴应该生在哪”
我左看看,右看看,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竟没有找到适合他下巴生长的地方。
“撞痛没”他放下笔,侧开身,伸手过来,揉了揉我的头。
好像是不痛了。
我仔细看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哪怕一毫的嘲笑来——但是没有。
“你不笑我吗?”
这话一出口,我就又后悔了,这算是什么问题难道我还巴望着他来嘲笑我!
——显然不是。
他收回手,饶有兴趣地凝视着我:“莫非你真的撞傻了?”
“……”
行,你就当我被撞傻了吧,被撞傻了的我默默把笔放置在笔搁上,顺便傻傻地捏了自己一把,确认好了,没在做梦,没在梦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决定了,下回我写言情文一定要要要写一个正常一点的女主!(留下了悲秋伤春的夏冬泪水)
第51章 揭露身份
“公子,请帖到了。”
帐外有人禀报。
我跳开几步,忙撤出桌案前,与此同时,我的脑子也被这一声咋呼给激得渐渐清醒过来。
他注意到我的动作,又似笑非笑望着我,对外面的人道:“拿来。”
这时,禀报的小兵才恭敬入帐,两手摊开,恭敬奉上,手掌处赫然是一张大红的帖子,看样式,约莫是喜帖。
小兵送完东西,被傅公子一挥手打发走。
我若无其事地问道:“谁的喜帖?”
他颔首道:“朝菌谷谷主虞信与绿晚姑娘的喜帖。”
他又继续道:“一愈草是他们送给朝廷的大礼,朝廷这回也应该有什么表示。”
“朝菌谷素来行一些歪斜勾当,若真要过去,恐怕不妙。”
朝菌谷擅长制蛊,而蛊的制作方式又极为残忍血腥,不能为常人所忍受,虽然他们近些年来已经把蛊的实验对象换成动物,而非普通老百姓,可他们罪行累累,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一时难以改观,况且他们确实是难得的药谷,实力摆在那里,谁也不敢动,故而六烨对于朝菌谷的态度才摇摆不定。
现今朝菌谷又是送珍贵的一愈草,又是送喜帖的,倘若要充耳不闻,岂非有失朝廷颜面?若是朝廷真派人过去,那么六烨的江山,怕是要风雨飘摇一阵子才行。
但愿此次朝菌谷谷主是真心想重新做人,别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有何不妥?既来之,则安之,人都派过来了,想必也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我们收了人家的东西,百姓不会断然拒之于门外。”
他再次勾唇一笑:“再说了,也不是我们过去,是他们过来。”
我讶异道:“你是说——他们要在西京成亲?”
他摇头:“不但要在西京成亲,成亲当日,还要在军营大办宴席。”
“简直胆大包天!”
军营重地,岂能拿来儿戏?
“有何不可?反正是他们花银子,正好省了些军费,岂不美哉。”
我诧异道:“你什么时候也学起柳茯苓来了?就不怕他们在饭食里投毒?”
我抬步走至桌案前,本想要仔细看看那喜帖,入目之处,却是傅公子与我一同写的那一纸笔墨。
写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来得及分心去看,此刻却是好好瞧了一番,只见上书云:八百里,来否?
这是……什么和什么?我们写了半天,就写了这么几个字?写的时候,我分明感觉那时间异常地漫长……
我还未多看几眼,傅公子默默伸出手去把那一张纸卷了起来,笑了笑,把另一半交给我:“这是给你师父的,你可看看是否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