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是爆豪胜己吗？
这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小胜吗？
他被这些带着自虐一样的疑问折磨得无论如何都没法睡着，绿谷出久坐了起来，他感到一阵深深的绝望，不知道到底是对谁，还是单纯对他自己如今的这场境遇。他下了床，连穿拖鞋都没有心情，赤着脚走到了客厅，打开了电视。
绿谷出久本来并不想看的，或许说有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了避开爆豪胜己今天晚上的发布会他才会那么早就躲进卧室，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到底会是怎样的内容，无非是澄清那个举动只是个综艺效果，是个玩笑。爆豪胜己可能不知道这在绿谷出久眼中意味着什么，当然他更大的可能性是即便他知道这在绿谷出久眼中意味着什么，也会完全不屑一顾，爆豪胜己从来都不在乎他的感受，又怎么可能会在乎他在绿谷出久眼中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爆豪胜己的举动，等于在绿谷出久眼前，再杀死自己一次。
绿谷出久抱着膝盖坐在电视前，他从来没有这么难过过，也从来没有如此疲惫过，他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沙发就在他身后，可他却完全不想动。爆豪胜己今天穿了西装，领带打得十分规整漂亮，早不是当初高中那个从来不系靠近脖颈扣子的少年了，他今天甚至还打了发胶，头发都被发胶固定在脑后，可惜那头锋利的金发有自己的脾气，即便被打压成这副模样，仍然显得暴躁又乖戾。
爆豪胜己明显不想来，也对如今自己站在这里不太满意，念稿子时的语气都透露出一股强烈的不耐烦，绿谷出久听他用这副调子简短地概括了最近发生的一切，无数的摄像机和照相机对着他，快门的“喀嚓”声不绝于耳，屏幕上总会出现现场闪光灯开启的闪烁光点。
爆豪胜己念到最后一句，全场都安静下来了，就连屏幕外的绿谷出久也情不自禁屏住呼吸，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忍不住笑话了自己一下，因为爆豪胜己接下来说的话是所有人等到现在唯一想听的一句话，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爆豪胜己说完这句话之后，整场发布会的意义才会真正体现。
绿谷出久怀疑就连这稿子都是爆豪胜己临上场拿的，前几天爆豪胜己大概率一眼没看，所以今天在进行发言的时候，爆豪胜己才会连头都没抬过一次，一直都在看稿子，爆豪胜己头低下来的时候，看不到他紧皱的眉头，眉眼看起来居然有点难得的乖顺。
爆豪胜己开始念最后一句。
“关于最近发生的一切——”
“我对此表示——”
他突然停下了。
这个刚刚还被绿谷出久认为“眉眼看起来有点难得的乖顺”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嗤笑了一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当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快门的声音大到仿佛要淹没整个会场。
爆豪胜己抬起头，那副表情可不是什么“难得的乖顺”，相反，他肆无忌惮地笑着，嘴角弧度恶劣张扬，他抬起手中的那几张纸，挑衅一样朝他周围的摄像头摇了摇，然后，把手里的纸干脆利落地撕成了两半。
撕成两半之后他居然还嫌不够，又对折，又撕开，直到这几张纸变成了碎片，爆豪胜己把这些碎片往天上一扬，这些仿佛被折断了的刀刃如同细雪一样飘落下来，在这片细雪之间，绿谷出久看到了爆豪胜己那双赤红的眼瞳。
绿谷出久的心脏随着爆豪胜己的声音而发疯一样跳动着，他拖长了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没什么好抱歉的。”
第24章 24
所有在现场或在屏幕后看着这场发布会的撰稿记者，此时不约而同地在各个网站后台删除了自己之前早就写好，设置为定时发布的稿子，他们飞快地建了新的文档，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一个个耸人听闻的标题被敲下，一个个劲爆眼球的开头被撰写，生怕慢一步就错过了今晚的巨大流量。
他们盯着那个站在讲台后金发的嚣张男人，在他周围下了一场半径不足半米的细雪，纸屑飘飘扬扬，在缓慢下降空中翻转的时候，依稀能看到背后的黑色字迹，这些字迹本来应该是今晚的主角，由这个金发男人担任复读的傀儡将它们念出。但如今根本没有人在意这些纸屑组成的那张发言稿上到底写了什么东西了，因为这个男人用他的举动告诉所有人，这场发布会，到底谁，才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一个记者最先反应过来：“GROUND ZERO，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像是投入水池的生石灰，整个会场一下子就沸腾起来，一个个问题从记者的口中冲向爆豪胜己，恶意的，诱导的，激将的，所有的嘈杂声音混在一起，甚至有人在这时声嘶力竭地大喊，只求让爆豪胜己回他的话：
“你这是在表达你对近期对你讨论的不屑吗？”
“您今天的表现是对民众的挑衅吗？”
“经过你近几天的行为，包括今天的行为，你还认为自己配被称为英雄吗？”
“‘没什么好抱歉’，你是觉得自己不应该为在社会引起的影响负责吗？”
“您有想过今天这番话会产生什么后果吗？您这算不算只想享有权利，不想尽义务的体现呢？”
“你这种行为是否是对大众的公然嘲讽？”
所有的问题只有一个目的，如何从爆豪胜己嘴里撬出今晚的最大爆点。所有人都能预见到这个爆点会立刻窜上Twitter搜索第一名，实际上现在“爆心地新闻发布会上拒绝道歉”这一条话题就已经以一个堪称恐怖的速度在Twitter趋势榜上窜升。此刻的Ground Zero，爆豪胜己，在在场所有媒体眼中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人形自走型流量宝，他身上自带着未来会被人讨论好几天乃至一周的话题度，在这种恐怖的流量下到底会产生多少附加价值几乎无法估量，所有人都在这种脑中幻想中的前景下疯狂了，他们争先恐后地企图把话筒递到爆豪胜己面前，像一群抢夺食物的鱼。
而爆豪胜己对于所有的问题一概置之不理，他知道这些家伙想要什么，但具体怎么给，还轮不到他们来说了算，爆豪胜己觉得浑身有点发热，他的身体莫名其妙变成了战斗前的预热模式，尽管对于这场战斗爆豪胜己嗤之以鼻。他甚至觉得它根本不配叫做一场战斗，因为它实在太过无聊，对手乏味可陈。
但也会是他这三年以来最痛快的一场战役。
爆豪下意识想把头发拨到脑后，抬手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把头发固定好了，就顺手摸了遍头发。在上台之前，他突然朝藤原要发胶，这个可怜的，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临可能是连续一周的加班的公关小哥，手忙脚乱找了半天才找到一罐，可能也奇怪为什么爆豪胜己突然开始在意发型，他问了一句：“爆豪哥，你要这个干什么？”
爆豪胜己看着发言台，说：“我突然想起我上雄英时候的班主任，他以前也站在过这样一个类似的位置，面对一群记者。”
“我记得他那个时候打了发胶。”
你们以为我是谁啊？
我可是雄英的学生啊！
既然杂碎们闻到血味敢游过来讨食，也得有自己遇到的是受了伤的鲨鱼的觉悟吧？
爆豪胜己冷笑一声，这种在平时采访里会让记者心惊肉跳的举动，在这场发布会里居然都算不上什么信息：“我为什么要道歉？”
“老子是行动派，想做什么事，脑子一闪就做了，原来还需要道歉？”
底下的记者又一次炸了，不知道是在惊叹爆豪胜己毫不掩饰的粗鲁言语，还是惊叹于他这副蛮不讲理的态度，有个人赶紧问了一句：“可是这……”
爆豪胜己无视这些嘈杂的声音，继续往下说：“就算你们要老子道歉，老子也该是给Deku道歉，你们这些人一窝蜂地涌上来，算怎么回事？”
一个记者急忙提问：“既然你也认为Deku先生需要你的道歉，那你为什么……”
爆豪胜己眉毛挑起，好像他说了一个有趣的笑话：
“呦，Deku都没上来找我要道歉，那你们这些人到底在替谁来发声？又因为什么来这里讨伐老子？是那副表面上义愤填膺的正义感，还是不过是借着他的名义来掩盖自己那副不过是茶余饭后找点乐子的嘴脸？”他又嗤笑一声：“既然你们承认我的道歉应该给Deku，那我现在把这句道歉说在这里，到底是在道歉，还是在作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