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太以为她只需向陈墨池开个口,银子一定送过来,谁知这回邪性了,她老人家开了尊口,陈墨池推三阻四,银子迟迟不给。
老板娘亲自来请过两次安,说是请安,其实是要钱,钱要不到手,老板娘笑容都不甜了。
陈乐欣只顾着吃喝玩乐,家里发生的事全不关心,结果吃了个大亏。
她和几位千金小姐到秀绮楼隔壁看首饰,秀绮楼的老板娘亲自过去,陪笑脸央求,说的无非是店小利薄,赊不起账,求陈家尽早把布料钱结了。陈乐欣闹了个大红脸,和她同行的千金小姐是临安侯府的韩慧,和韩慧的几位表姐妹,觉得陈乐欣丢了她们的脸,当场发作,扔下陈乐欣走了。
陈乐欣含羞带愧回了南阳公主府,先是找陈老太太、陈大太太哭了一通,然后闹到了陈墨池的书房,“都是二叔不给钱,害我丢脸。”
陈墨池头都是疼的。
以前没发现,他怎么有这么蠢的侄女?
陈乐欣还没打发走,陈墨耕又求上门了,“二弟,我想盘个绸缎铺,你能不能借些银两?”
“绸缎铺?”陈墨池还病着,精力不济,头有点蒙。
陈墨耕不是做生意的料啊,盘个绸缎铺?
陈墨耕搓着手,紧张不安,“二弟,我总在家里坐着吃闲饭也不好,想找个营生做做。有个吉安老乡给我介绍了个绸缎铺子,在小米胡同,我去看过了。是个好铺子,我相中了,给了定钱。”
陈墨池头晕坐不住,趴在了桌子上。
小米胡同,那么偏僻的地方,开绸缎铺子怎么能赚钱。
“太偏了。”陈墨池弱弱的道。
陈墨耕嘿嘿笑,“地方是偏了点儿,所以便宜嘛。地方若是繁华,一则是贵得买不起,二则人家生意得法,也不肯卖。要盘铺子,只能盘地方偏僻的。”
“谁告诉你的?”陈墨池艰难抬头。
他病了,头重脚轻,可他不得不面对这个烂摊子。
“吉安老乡。”陈墨耕笑容憨厚。
“你认识?”陈墨池压抑着怒气。
陈墨耕摇头,“不认识。不过,他吉安话说得可地道了。二弟,我定金给了,过几天得交剩余的三百三十两银子,要不然得赔双倍……”
陈墨耕喋喋不休,陈墨池疲惫不堪。
他怎么有这般愚蠢的兄长。
“驸马爷,安王府的书信。”侍从来禀。
陈墨池知道是香璎的来信,拆开看了,只见上面画着香璎狡黠的笑脸,笑脸下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陈家人一个接一个的来找你,有不有趣,好不好玩?你忙着陈家人陈家事,还有空害我否?”
陈墨池直愣愣盯着信纸,喉间一甜,鲜血喷洒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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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质地绵韧、光洁如玉的宣纸上,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陈墨耕唬得半晌动弹不得,跟木头人似的呆了好一会儿,方颤声道:“二弟,你你你怎么了?”
陈乐欣嗷的一声哭出来,“二叔,你千万不能有事,你是陈家的顶梁柱啊。”
陈墨耕也跟着嚎啕大哭,“二弟,你好端端的怎么吐血了?你别吓大哥啊。”
他父女俩放声大哭,守在外面的书童唯恐出了大事担当不起,忙一层一层往上报。
南阳公主正在教何盈抚琴,听说陈墨池吐血,自然也是关心的,亲自过去看望。
何盈磨磨蹭蹭的,不想跟着一起去。
何盈的教养嬷嬷桑夫人劝说,“驸马染疾,郡主还是应该去请个安的。”
何盈不情不愿,“驸马最近得了嘉奖,你知道吧?他捐给户部八百两金子,也就是八千两银子。”
“这有什么不对么?”桑夫人小心翼翼的请教。
何盈到底年纪小,心里藏不住话,气哼哼的道:“他倒是会藏私房钱。夫人不知道,在吉安城的时候,陈家那位大姑娘闯了祸,是我母亲大公无私,拿出一大笔钱,替陈家收了场。从那件事之后,我母亲俭省了许多,我也跟着过苦日子,想买把名琴,都担忧府中用度不足,索性省了。驸马却有闲钱往外捐。”
桑夫人拿何盈当小女孩儿一般哄劝,“郡主天潢贵胄,这些银钱小事,何必放在心上。大公主乃陛下之嫡长女,大公主的府邸,应该成为其余的公主府的楷模,父慈女孝,那是必须的。”
何盈闷闷的,“好吧。”听桑夫人的劝,跟在南阳公主后面,也去了陈墨池的书房。
还没进门,便听到了哭嚎声、暄闹声,乱糟糟的。
何盈实在看不起,语气鄙夷,“这陈家人也太能吵闹了,好好的公主府,被他们闹成什么地方了?”
桑夫人嗔怪的望着何盈,目光中不无责备之意。
何盈只好不再抱怨,换上关切的神色,进入书房。
进去之后,何盈真想翻白眼。
陈老太太,陈墨耕、赵氏夫妇,陈佩和她丈夫齐信,陈乐欣,再加上陈乐成之妻曹氏,严严实实围着陈墨池,哭声震天。
“我的儿啊,我的儿女当中,只有你一个人有出息。你若有个三长两短,陈家这一大家子人可怎么办啊?”陈老太太边哭边数落。
南阳公主站在一边,脸色阴沉。
“娘。”何盈心疼的扶住南阳公主。
南阳公主火气往上蹿,太阳穴胀痛。
驸马就算身子康健,这些人围着他哭,也得给哭晕了吧?可恶,正经本事一点没有,只会嚎,只会哭诉。
“太医到了么?”南阳公主催促。
侍女战战兢兢,“已经紧急宣召了,应该快到了。”
陈墨耕哭着哭着,眼泪一抹,大声问道:“二弟,你看了封信便吐血了,是谁的信?告诉大哥,大哥替你出气!”
“是谁?”“是谁?”陈老太太、陈佩等人一声接着一声。
陈墨池先是被香璎激怒,接着被他的家人包围,心灰意冷,异常疲惫,悄悄把书信收了起来,“并不是。书信没有什么,我身子不舒服而已。”
“骗人。”陈墨耕、陈佩都不信。
“快把书信拿出来让娘看看。”陈老太太也不信。
陈乐欣叫道:“我想起来了!是安王府的来信!”
她这一声不得了,陈家人炸了,“安王府?香馥不就嫁到了安王府么?一定是香馥!”
“走,找她算账去!”陈墨耕、赵氏夫妇,陈佩和齐信,义愤填膺,气势汹汹,一起挽袖子。
陈墨池急得脸上泛起一阵红潮,“站住!你们知道安王府是什么地方么?安王殿下,是今上的皇叔。广宁王殿下,是今上的亲堂弟。广宁王妃是你们能得罪能冒犯的?”
陈家人讪讪的往下放袖子,“那,那便吃了这个哑巴亏不成?便宜那个贱……”
被陈墨池直愣愣的、恶狠狠的盯着,陈家这些人背上一寒,把“人”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南阳公主心中一阵不舒服。
陈墨池总会维护香馥,南阳公主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心里是有几分嫉妒的。
“婶婶有信给驸马?”南阳公主有意放柔了声音。
她心里是嫉妒的,但她不能表现出来。那样的话,岂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岂不是让陈墨池太得意了。
陈墨池避开南阳公主的眼神,“广宁王妃没有写信给我。信是璎儿写的,没甚要紧话,不过是女儿和父亲撒娇。”
陈墨池是成过两回亲的人,有意无意,会拿前后两任妻子做对比。
南阳公主比香馥差太远了。
南阳公主会和他分得很清,陈家人的额外开销让他自理。香馥从来没有这样,有香馥在,他陈墨池何需面对什么衣料、铺子这类的俗事?香馥全部分替他打点得妥妥贴贴。
陈墨耕到了京城想盘个铺子过来,做法虽然不合适,但陈墨池能理解。毕竟在吉安城的时候,陈墨耕自己有过绸缎铺、米铺,全是香家送给他的。
南阳公主府什么有过这样的胸襟度量?从来没有。南阳公主允许陈家人住到公主府,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再多余的东西,不肯恩赐。
前后对比,还是香馥贴心。
“原来是她。”陈乐欣瞪圆了眼睛,“是她把二叔气吐血的!”
“忤逆啊。”陈老太太颤颤巍巍,“女儿气父亲,忤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