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少爷,我劝你还是闭嘴的好,今日我们银老板身子有恙,懒得同你计较,若再惹他,你可得吃些苦头了。”楼月生坐在一边皮笑肉不笑地劝了一句。
“苦头?”秦望山也不知哪里遗传来的胆子,一听劝说更加激动,冷笑连连后,说道:“银家不就是靠着些邪门歪道发了横财么?得意什么呀!银氏现在不过是个空架子,靠着你们几个江湖郎中还想出头?”
杜泉嘴角狠狠一抽,盯着秦望山那雪白光滑的额头看了几眼,恨不得撬开看看里头装了多少精明睿智才让他以为银家这些人是“江湖郎中”!
就这种眼神,她也觉得该挖出来好好洗洗……
银九起初不想理会,可他听到“邪门歪道”这四个字时忽然就很想笑。于是,撑着下巴说道:“秦望山,你一出生便双目失明,这双眼是你祖父再三乞求,我才破例给你换了的,可我看你现在也就是个睁眼瞎,真是平白浪费了我的心血,也可惜了一条好狗。”
“狗”?难道……秦望山现在安得是狗眼么?怪不得狗眼看人低……
秦望山听到这些侮辱的话,一双干枯的手攥紧,骨节咯吱咯吱响,眼看着就要折断,杜泉察觉到他散发出杀气,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本事,见他猛地抬手向银九那边抓去,心里升起一股蛮力,窜出去抱起人参匣子便挡在银九跟前,还不忘喊了一声“陈璜救命。”
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那秦望山被门外闪进来的陈璜揪住领子按在椅子里,而她手上的人参匣子则被划出几道深痕。
这人是长了一副铁爪么?
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生气的看着那秦望山,教训道:“好心……没好报!你……你在银家,还敢放肆!打……打的……就是你!”
她说完还不解气的白了那家伙一眼,真是找死都不看场合!
“哈哈哈……”一声狂笑不合时宜地冒出来。
杜泉捏着檀木匣子转身看向楼月生,就见他正笑得牙不见眼,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她身后的可是银九!用得着她来救?
而且,她还耍管家的威风,狐假虎威,教训起别人来了,于是缩了缩肩又退了回去。
楼月生笑完,心情愉悦地走到秦望山跟前,说道:“一只眼换你一条命,换么?”
秦望山额角冒出冷汗,惊惧地看着楼月生,随后又看了银九一眼,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好”字。
楼月生满意地点点头,转向杜泉,“你把他带到一楼甲子号房去,九爷稍后过去。”
杜泉此刻手上还抱着匣子,闻言走到秦望身边,绷着脸指着门外说:“跟我……来吧。”
秦望山无处撒火,见她凑过来,立马骂道:“哼,一条狗也敢嚣张!”
“我才不……不是。”杜泉被骂便低声辩解了一句,却听着银九淡声道:“陈璜,扔下去。”
于是那秦望山就被陈璜揪起来摔下去,“砰”的一声掉在一楼那甲字号的石阶上。
杜泉看了看陈璜,又怕那个人摔死,连忙探头往下看。
“死不了,你下去吧。”
“哦,好。”这还是陈璜第一次和和气气地和她说话,杜泉应了一声就往楼梯走。
刚走了几步,就有人从底下跑上来,“噔噔噔”步子很急,杜泉以为那秦望山来报复连忙躲在陈璜身后探出头去看,就见一个五六十的精干男子跑上来,他脚步轻盈,面色不改的上来就跪在门口请罪:“家主少不更事,还请九爷见谅。”
银九背着手走出来,立在他跟前,垂眼看着他的头顶说道:“难为你,伺候这么个蠢主子。”
“老太爷临终所托,冯七定会竭尽所能。多谢九爷顾念旧情救我家少爷,晋阳秦氏都会记着您恩情。”这人声音浑厚,字正腔圆,一番话说得极为诚恳。
银九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我不稀罕,你们也不必记着。老七,他日若是晋阳无你容身之处,我能保你一命。你下去吧,天亮后离开龙海市。”
“多谢九爷,多谢九爷!”那冯七砰砰磕头,银九摇了摇头便带着楼月生离开了。
杜泉见那人还跪着,就上前扶了一把,认真道:“冯先生,九爷……会治好他的。”她说的很慢,不那么磕巴。
说完又将人参递给那人,语重心长道:“这……这人参九爷……不收的,不……能坏了医……医生的德行。”
她说完觉得有些小小的满足,也替银九说了公道话。
谁知冯七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没有恶意,让他那张木讷的脸活泛起来,笑道:“小姑娘,你可真是人美心善。难怪九爷将你留下,好眼光。”
“啊?没……”她不习惯人夸,腼腆地摆了摆手。
冯七摇了摇头并未解释,倒是指着这人参道:“九爷不要,这人参便送给你了,就当是见面礼,这东西拿去卖了也能值不少钱。”
杜泉想到那个秦望山一会儿还要疗伤,自己留着补身子最好,可这人参里头并不干净,不论给谁吃都不好。
于是,好心一起,就迟疑的上前劝道:“我不要。而且……这人参是……大,可不……不纯,还是别吃了。”
谁知道冯七一听这话眼神忽然变得很奇怪,盯着她仔细的观察了半天,说:“姑娘为何这么说?”
“听阿婆说,人参乃……灵药,土壤,水质都……极重要,这人参也不知……何处来的,似乎……有异物。”
“银公馆果然是卧虎藏龙,九爷从不养闲人,姑娘眼神真利,我知道了。这东西既然不好,我便拿去扔了。”
他走了几步又回身看着杜泉,低声道:“姑娘可愿跟我回秦家?”
“哈?我吗?”
“嗯,工钱你随便要,我那里需要你的本事。”
杜泉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本事,见他眼神闪烁,摆摆手快步下了楼梯。
冯七随后也笑着跟过来,他们并排站在那颗大枫树下看着甲字号房的门,等待着里头的人出来,杜泉累了一天,就坐在石台上背靠着大树合了眼休息。
可那烦人的冯七又走过来找她说话,继续劝说道:“我给你这里工资的三倍,跟我去晋阳,那里不比龙海市差,四季分明,你也不必干活,还有人伺候你,让你住大院子,每天吃十八个菜……”
“我……我不去。”
“五倍!”
“……”
“十倍如何?”
“不……不去,不安好心!”
她说完就站起来,那冯七还要劝说就见银九带着陈璜从门内出来,背后还带着一股寒气,杜泉被冻得打了个喷嚏,连忙躲到一旁站着。
银九瞥了她一眼,抬手一挥,身上带着血腥气和冰霜之气便都散了,可那张脸十分苍白,杜泉有些担心地走过去,正要说话,就见他走到冯七身前停下,表情阴沉道:“冯老七,你挖我的人,是不是嫌命太长了!”
他此刻面无表情站定,杜泉看着他的侧脸,那玉质的皮肤上似乎覆盖着薄薄的冰霜,比平日更加冷酷。
冯老七见银九出现也没怕,搓着手笑道:“九爷这里人才济济不能分我一个么?这姑娘鼻子够灵,竟能嗅到那种东西。九爷,您也知道,我们秦氏本就是做那挖墓开山的事,到手的好些东西都邪气得很。若这姑娘能去,咱们也能避开些麻烦了。”
“她不是狗。”银九淡声说了一句,随后又扭头看了杜泉一眼,问:“你刚才闻到什么了?”
“没……没闻到。”杜泉连忙否认,她听得出银九不想沾秦家的事。
银九又看向冯七,“听见了么?闻不到。”
冯七无奈地笑道:“九爷还是这么护短。”
银九没有理会,回身看着那间寒气逼人的屋子,淡声道:“以前秦老还算讲究,不会轻易毁人墓穴,可他这后代子孙却惟利是图,难怪圣器反噬。我只帮这一次,日后秦氏的事不要再来寻我。”
老七点点头,又有些遗憾的看了杜泉一眼,抹了把脸说道:“九爷,泽秋何时回来,许久不见她了。”
“她若在,会打掉你的门牙。”
“哈哈,好说好说。”
杜泉低头听着,思索“泽秋”是谁?银九说起这个名字时竟然面带笑意,是女孩么?
第十三章
“喂。”杜泉正垂头听那二人说话,没留意陈璜走到了她身后,还重重戳了她一下,木棍一样的指头戳在脊梁骨上杜泉“嘶”一声缩肩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