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沉默期间,毓秀慌慌张张赶来:“小姐,殿下他……有点奇怪……”
没多想,苏芷凝很自然地让毓秀带路去找沈泽。
毓秀领着路带苏芷凝和展飞到了后院,远远地朝着榕树下的古井望去。
沈泽独自站在古井旁边,寒风之中不知为何褪去了上衣,脚边静静放着几桶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
苏芷凝思疑,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泽双手举起一桶水,毫不迟疑地就往自己身上浇。
浇完一桶还不够,紧接着再来一桶。
毓秀被风吹得微微颤抖,双手不住地摩擦取暖,看到这样的沈泽,心头更是发凉。
“小姐,要不要去劝劝殿下,这样下去会生病的。”毓秀担心地说。
“男子汉大丈夫,淋几桶水不会怎样的。”苏芷凝痴痴望着沈泽。
她太了解这种心情了。
如果不让他发泄,恐怕真的会发疯。
“那奴婢去给殿下做些吃的吧?”毓秀征求着苏芷凝的同意。
“不用了,他现在也没心情吃什么东西吧!”苏芷凝否决了,思忖了下对毓秀说道:“你去给殿下做一晚参汤吧!”
苏芷凝盘算着,东西不吃,参汤喝一点也是好的。
毓秀领命不敢耽误,立刻离开前往厨房。
“姑娘有所不知,”展飞走到苏芷凝身后道:“那日崇政殿,靖王本想借着篡位的由头处死殿下,若不是尚书大人以先皇驾崩不宜手足相残为由,殿下此刻恐怕已经……”
展飞叹息了一声,这一声中包含了无数的苦涩。
“殿下虽然保住性命,但是被削去所有权力,还被禁足在府中。”
苏芷凝才知道,沈泽独自一人承受了多少。
这些痛苦怕是一点也不输于她。
苏芷凝不受控制地走向沈泽,走近了看才发现周围了几桶水已经全被他淋完,水珠顺着面庞流过颈部,然后继续向下流淌。
苏芷凝抬眸便对上沈泽的目光,天色有些暗了,他的眼睛却依旧明亮,眼中的血丝清晰可见。
没多想,苏芷凝从袖中抽出帕子,抬着手帮他擦拭脸上的水珠。
沈泽看着她的眼睛,平静又安宁,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双手紧张地捏了捏拳头,然后伸手去牵她的另一只手,然后往自己怀里一拉。
苏芷凝没想到他的这个举动,震惊之余撞上了沈泽坚实的胸膛,拿着帕子的手还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
这是近到让她感到有些暧昧的距离,近到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呼吸和心跳。
她知道,现在的他比谁都需要安慰。
苏芷凝没有拒绝,只是静静地就这样被他抱着,无声地陪伴着他。
第28章 驱逐
让苏芷凝感到欣慰的是,过了两天,沈泽情绪看上去好多了,尽管时不时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
苏芷凝让毓秀做了些吃的,端着去书房给沈泽,顺便想和他谈谈以后的事情。
苏芷凝猜想,他应该不会拒绝和她的提议。
如今,他和她有着共同的仇人,完全可以结盟,完全可以互相帮助。
走到书房外,苏芷凝清楚地听到里面传出来谈话的声音,本能地想要转身离开,但仔细一辨这声音浑厚低沉又有点沙哑,很明显不是沈泽或者展飞。
苏芷凝没忍住好奇的心,竖起耳朵贴近了去听,身后毓秀想要出声,苏芷凝回头就“嘘”了一下示意她安静。
毓秀只好噤声。
“请殿下听臣一句,以殿下现在的情况,实在不能没办法和皇上太后对抗,眼下之际,就是要保全自身,再寻求别的出路。”
苏芷凝听这声音越发觉得熟悉,悄悄地直起身子,透过窗户往里瞧了一眼。
那人站在沈泽面前,看上去比沈泽矮了一个头,身材矮胖,一身茶色便服,在沈泽面前恭恭敬敬的。
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尚书大人蒋德业。
可是他怎么会来找沈泽呢?
苏芷凝想不明白。按照那日尚书大人的言行,明摆着就是与沈瀚和皇后是一伙的,可是如今却来找沈泽,还一副苦苦相劝的模样。
一时之间忠奸难辨,她实在有点搞不清这个人了。
苏芷凝带着疑惑继续听着。
“为今之计,殿下只能暂听皇上安排。如果殿下直接抗旨,那么皇上就有理由治您的罪了……”
“是吗?可是横竖都是死,难道不是吗?”
苏芷凝也知道蒋德业口中的皇上指的就是沈瀚,可是还是没太明白他们究竟在谈论什么事情,貌似很严重,甚至关乎生死?
“臣能够理解殿下心中的不平,但是殿下必须先保全自己,才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蒋德业压了压声音继续说:“当日崇政殿之上,微臣也是迫不得已……”
蒋德业的语气中透露着深深的懊悔,在他的一字一句中,详尽地诠释了那晚的经过。
皇后是如何拿着圣旨强逼病榻中的皇上传位给沈瀚,皇上是如何生气拒绝,最后气绝而亡。
皇后与国师又是如何拉着他和尚将军一同商定继位之事。
……
“殿下,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就算微臣有心想要助殿下一臂之力,也是有心无力啊!以皇后的势力,得不到群臣的同意,殿下即使继位,这位置也是坐不稳的。”
“所以呢?”沈泽声音极冷。
“请殿下顾全大局……”
“不必多说了!”沈泽摆明不想继续听下去,赫然一声打断了蒋德业的话。
蒋德业无奈叹息一声,只能转身走出书房,一出门便撞上了一直偷听的苏芷凝。
苏芷凝和毓秀吓得立刻直起身子,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冲蒋德业傻笑一下。
蒋德业没多理会,一拂衣袖直接离开。
一直看到蒋德业远离视线,苏芷凝才敢松一口气,刚想要踏进书房,却又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沈泽。
苏芷凝心有点慌,生怕被发现其实她们刚才一直在偷听。
不过沈泽只是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拿着宝剑独自朝院子走去。
苏芷凝更是不能理解了,亦步亦趋地跟在沈泽身后。
只见他独自一人舞着剑,手中的长剑如同霜雪,剑身闪着银辉,长剑如芒,气贯长虹,一招一式都仿佛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心里又似乎积压着许多事。
“到底是怎么了?”苏芷凝犯着嘀咕。
展飞走到苏芷凝身边,见她疑惑地看了下自己,知道她心里的不解,开口道:“皇上下旨,让殿下去通州处理旱灾的事情。如果处理妥当,愿意归还他权力……”
莫名其妙?
苏芷凝的脑海里立刻蹦出这四个字。
前不久还把沈泽禁足,削去他的权力,现在又一幅委以重任的样子派他去处理旱灾的要务。
苏芷凝不太理解沈瀚心里在想什么,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奇怪。
“此去通州路途遥远,一路上会发生什么,没人能够知道……”
苏芷凝不可思议地看着展飞。他好像能看穿她在想什么似的。
苏芷凝冷静思考了片刻,渐渐明白了,展飞的话的确不假。
虽然沈瀚已经如愿以偿地登上皇帝宝座,但是只要沈泽还在世上,他就永远不能安心。
最好的方法自然是除之而后快!
但是前脚刚以先皇驾崩,不宜手足相残为由赦免了沈泽,后脚再治他的罪,只怕是难以服众。
可如果把沈泽派出去,下手的话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在外头动手成功的可能性可比在王/府里直接下手要高多了。
就算他侥幸免于一死,旱灾的事情处理的不好、得不到解决,回来以后照样能够治他的罪。
这样想想,苏芷凝有点明白沈泽现在的心情了,他真的是骑虎难下。
现在拒绝,正好给了沈瀚一个机会以抗旨直接问罪。
若是不拒绝,这一路怕是九死一生。
如果这是沈瀚与沈泽的一场赌局,毫无疑问,沈瀚握有最大的胜算。
这招真不知是什么人想的,够毒!
苏芷凝想到,如果是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看得出来,沈泽心事重重,然而手中剑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恰到分寸。
直到看到沈泽宝剑归鞘,苏芷凝知道,沈泽心里是有了决定了。
“殿下决定了吗?”苏芷凝含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沈泽,在向他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