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假嬛便也不客气了,“那……好吧,多谢齐将军了。”
风吹过咸福宫满院枝叶,漱然有声,带着轻薄的花香,有隐隐逼迫而来的暑意,吹到假嬛身上,却让她觉得是一层凉津津的寒意。
慈宁宫中的太后,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也是愈发稳不住了。
这日,太后又召见了胤祥。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十万福铂金安。”胤祥行礼道。
太后连忙叫了胤祥起身,“哀家这次找你,是想让你编纂一些书籍。你知道的,咱们母子俩想要扳倒当今圣上,光靠蛮力是不行的,还得顺民意呀……”
胤祥百思不得其解,问道:“皇额娘的意思是……哦,儿子懂了,儿子会立马让人编纂书籍,说是碗贵妃娘娘吐槽皇上欺负兄弟,到时候……嘿嘿嘿嘿,碗贵妃就等着抄家灭族吧!”
“哈哈哈哈……”说完,太后和胤祥都仰天大笑了出来。
五月十五的早上,熹微的晨光似迷蒙的轻雾缭绕在空阔的养心殿外,别有一种和暖静谧的气息,皇帝端坐于宝座之上,面色红润有光泽,像是涂了很多BB霜的样子。
皇帝雷厉风行般的目光从一道道奏疏上扫过,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一道字迹别致的奏折上。
皇帝的眉头渐渐紧皱,心中像是有无尽的呃怒火与怀疑,那样的怀疑神色,让苏培盛亦是有些害怕。
突然,“啪”的一声,皇帝将那封奏疏重重地摔在了案几之上!
苏培盛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匆忙一跪,便匍匐在了地上,“皇上,皇上您怎么了,皇上息怒啊,当心龙体!”
“放肆!”皇上怒不可遏地说道。
苏培盛不敢起身,只低头道:“皇上,皇上,您有什么事情都告诉奴才吧,这……该罚的罚,该赏的赏,总之,您息怒呀,皇上,保重龙体。”
皇帝仍是眼含冷箭,眉心拧成“川”字,像是有着无尽的帝王之怒。
良久,良久,皇帝才渐渐平静下来。
“你起来!”皇帝朝着苏培盛说道。
苏培盛这才敢缓缓起身,拍了拍袖口上的灰尘,朝皇帝走去,“皇上,您这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皇帝“唉”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朕又陷入了这样两难的境地……不行,这奏书上所说并不一定句句属实,朕非得查明不可!”
苏培盛不解,问道:“那……皇上,您这是要去查什么事情呢?要不,交给奴才去做吧,也省得皇上您烦心了。”
皇帝点点头:“嗯,也好,你且去查明,小理寺少卿假远道是否真有参与编纂污蔑朕的书籍一事!”
苏培盛更加不解,却不敢直视皇帝,只得喏喏道:“这……什么污蔑皇上您呀?奴才愚钝,还望皇上明示。”
皇帝咬咬牙,狠狠道:“这奏疏上说,小理寺少卿假远道与几个地方官员勾结串通,编纂了一些污蔑朕的清白的书籍,让老百姓误解朕,说朕是什么欺负兄弟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天哪太后这一招实在是又费马大又费电,真不知道能不能一局搞定假嬛~【小公告:本文全文章节数已定,共115章,欢迎大家推收藏推荐】
第100章 杀父危机
皇帝的一番话也让苏培盛有些慌乱,污蔑皇帝,的确是诛九族的大罪呀!
苏培盛头上的青筋分明颤了一下,他低头道:“若真如此,那假大人真是犯了杀头死罪了呀!”
皇帝又狠狠一掌拍在案几之上,那案几上有繁复勾曲的雕花,他的手掌因为吃痛而隐隐发红。
苏培盛忙上前抬起皇帝的手,看着他的掌心:“哎哟,皇上,您撒气撒哪儿不好啊,非要折腾自个儿。您吩咐的事情,奴才一定会查明的!”
皇帝不耐烦,挥了挥手:“好了,好了,朕心里烦躁得紧,你下去罢!”
苏培盛恭敬退下,“是,奴才告退。”
毒辣辣的日色照在养心殿内,将案几左边紫檀架上放着的一个大观窑大盘照得发亮而刺眼,大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一个蝙蝠雕纹玉柄小锤。
皇帝假意抿了两口龙井茶,方才彻底平静下来,半卧在了椅上,闭目养神。
宫里的事,向来是传得极快的,更何况是这样要紧的事。
果然,才到用午膳的时刻,假嬛便听闻了早朝之后的所有奇事。
听到关于奏疏一事,假嬛右手掌狠狠一拍,从藤椅上霍然站起来,怒不可遏,双眼几近渗出鲜血,吼道:“不可能!不可能!爹爹不是那样的人,怎可能去编纂那些污蔑皇上的书籍!本宫不信!”
告诉假嬛这消息的人是小云子,小云子慌忙跪下:“都是奴才不好,都是奴才不好,不该告诉小主此事,惹得小主生气!”
假嬛摇摇头:“你不告诉我,我岂不是要一辈子蒙在鼓里……我不信,皇上在哪?”
流猪拉住假嬛的双手,摇头,苦着脸,道:“小主,眼下皇上怒火未消,小主您此刻若是前去,恐怕会适得其反啊。皇上,皇上现在也只是在彻查此事而已,一切还没有定论呢……”
假嬛说道:“不行,皇上素来多疑多思,这一封奏疏都能让皇上深信不疑,那若是爹爹被奸人所害,坐实了罪名,那可如何是好?不行,我不能让皇上相信此事……我不能。”
流猪点点头,“是,咱是不能,可是,眼下没有办法的办法,也只有等了……小主,皇上是明君,必不会使一人含冤的。”
假嬛眼中有着盈盈泪意,但此刻皆是强行忍住:“流猪,小云子,皇上要查,咱们也查,虽说我们人手不多,但有一个人就有一份力,咱们多多找人帮忙,尽快查下去。”
流猪又问道:“那,那现在净贵妃娘娘那边,怎么办?”
假嬛略加思索,眼神有力,道:“净贵妃娘娘会帮本宫的!”
流猪于心不忍,苦着脸,点头道:“好的。小云子,你快去着人彻查此事吧。记住——要不动声色。”
小云子答应着下去了:“是,奴才明白。”
忽地,有一声震耳发聩的惊雷破空而出,吓得流猪和假嬛“啊”地尖叫!
接着,便是“哗哗”的雨声,一点接着一点,朝咸福宫这个被暑热浸透了的角落里扑来,窗外枝桠上梨花如白雪,假嬛和流猪立于正殿,罗衣素雅。
庭院里凉风断魂,呼啸而过,细雨如愁丝。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六宫浸润在暗流涌动、深不可测的一股潮湿的气息中,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
转眼,一个月过去。
六月下旬,一连下了几天的雨,如愁丝一般淅淅沥沥,感伤了初夏时节的幽幽碧草。
雨水一滴一滴打在咸福宫正殿前的石阶上,被风雨摧残而破碎的木叶满天飞旋,罗帷微动,如风中寒蝶。
假嬛双眉紧蹙地坐在小轩窗下,她的父亲假远道还是被皇帝押入了大牢,现在,她连一丝赏雨的心情也无。
该怨皇帝呢,还是该怨那些污蔑假远道的奸人呢?
夜幕渐渐降临。
乌云蔽月,人迹踪绝,说不出如斯寂寞。正是在这样的夜里,往往暗流涌动。传说中,这个时刻,正是人魔不分的时刻,就连去往大牢路上的一道道宫墙和一座座宫殿都像是巨兽僵伏着的身影一般可怖。
那乌黑的半面天空像是滴入清水中的墨汁,渐渐扩散得大,更大,一点点吞没另半面晚霞绚烂的长空,去往大牢的石板路两侧皆设有宫灯,每座足有一人多高。石制的基座上设铜制的灯楼,以铜丝护窗。永夜照明,风雨不熄。此时正有内监在点灯,提了燃油灌注到灯楼里,点亮灯芯。
大牢的阴冷气息,比冷宫更重几分。
大牢门口的侍卫,一到晚上,就会稍稍放松警惕,更有甚者,饮过小酒,便开始打起了盹儿。
若要进大牢,须得从最外面的木门进入。大牢门口一共两个侍卫把守着,一个人手中握了一瓶酒。
“喂,你说,这大晚上谁会来大牢啊?总管硬是要咱们天天守在这儿!”其中一个大胡茬儿的侍卫对另一个说道。
另一个小眼儿侍卫亦报怨道:“是啊,咱们这些当侍卫的,也就那几个钱儿,要不是那些小主们肯赏几个钱你,那我们这些作奴才的才真是没饭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