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语汐早习惯和修诚互相鄙视,听了他的话倒也不生气,指着他反问道。
修诚讪讪而笑:“不悔婚,多丑都不悔婚!”
“为什么呀!”
“因为你在母后肚子里的时候,一听见我说话就死命踢。我想着你要多倾慕我的绝世容颜,若是不娶你,实在太辜负你对我的热情了不是?”
“欠揍!”语汐的拳头砸上他的胸口。
十日之后,段景瑄被皇帝收为义女,赐号和静公主,远嫁沃荼。
予涵终于在送亲之前,见到了段景瑄。
段景瑄占用了椒房殿修诚和修贤的南阁当作闺房,予涵进屋的时候,段景瑄正着一身正红色喜袍,红妆后的她更加美不胜收,就算是身边的两个陪嫁侍女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舍得移开眼。
听见大门被打开,段景瑄只是远远地瞥了予涵一眼,嘴角透出一丝轻蔑的笑,说道:“这个时候,你还来做什么?”
予涵看向段景瑄的神色复杂,似乎早已脱去了之前的爱慕与亲近之色,反倒有一丝疏远与怒意:“答应过你留住你,但是我食言了。”
段景瑄早已无所谓,说道:“本来也没指望你能帮我做什么。我被嫁到沃荼是早料到的事。”
予涵看着段景瑄,仿佛这样美丽的绝世容颜,在这一刻已经一文不值。他心中愈发平静地问道:“我被刺杀的话,你会很开心吗?”
段景瑄道:“我开心,你就会照做吗?”
“以前会。”
段景瑄神色一顿,扭过头去,沉默了。
予涵接着说道:“我来见你,只是想问一问,我究竟哪点不值得你爱,你一定要背叛我?”
段景瑄对着面前的梳妆镜,神色犀利地找到镜中的予涵:“你不能让我做正妃。”
予涵不解道:“正妃的地位,有那么重要吗?”
段景瑄看向予涵的神色中尽是嘲讽,她忽然眉毛一挑,说道:“庶女和嫡女的区别你总知道吧?”
予涵不语。
他父皇母后不同意他娶景瑄,并不是因为她的庶女身份,而是因为她的沃荼血统。至于庶女和嫡女的区别,多少是有的,只不过在不同的家庭中,嫡庶尊卑的差距不同罢了。
在段府,除了段景琦的生母不受人待见意外,景瑄的生母曼莉并没有受过任何人的排挤,相反,景瑄应当是很受宠才是。不知为何会莫名其妙和段景琦搅和到一起去。
“庶女做了侧妃,日后你也未必比别人矮一截。可惜你宁可嫁给沃荼的老国王。”
段景瑄冷然一笑,说道:“我只想为人正室,至于嫁的是谁,我根本不在乎。”
“因此你说你爱我,都是假的。”予涵看向段景瑄的失望之色愈发淡了下来,仿佛是忽然对她失去了信念,他看向段景瑄的时候,就仿佛是在祭拜自己的青春一般。
段景瑄只淡漠地看着他,说道:“你除了是个太子,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吗?你真的以为会有姑娘喜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
惑明的传统向来是武学至上,别说什么王公贵族,就算是街景市民,多少都会几下拳脚,像予涵这种对武艺一窍不通的,只怕翻遍整个国家都找不到几个。
予涵自小拒绝习武,也没少和父皇母后斗智斗勇。他实在是不喜欢习武,更不理解为何人人都要习武。他总觉得只要有人能够统领军队打仗,其余治权之人,完全没必要会这些。即便他轻易被人暗箭射中,他也从未想过习武的事。
予涵道:“我即便不习武,也有能力保护自己,我宁可用习武的时间多钻研钻研国道。”
段景瑄鄙夷一笑,说道:“不习武不过是个软胳膊软退的废物罢了。就算你美若天仙、权倾天下,也还是个软柿子,永远任人鱼肉。”
“你为何不杀我?”予涵问道。
段景瑄好笑地看着他:“我不是曾经假借他人之手试过吗?可惜你命大,失败了。”
“何不再接再厉?”
予涵继而问道。
段景瑄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予涵你是不是有病啊!既然知道没有缘分,你还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因为我感激你让我及时知道了真相。”予涵看向段景瑄的神色愈发淡然,终而路人一般地转过身去,推门而出。
“看他那个没出息的样子我就烦!”段景瑄站起身来吩咐侍女道:“时辰到了吗?准备启程吧。”
语汐终日见予涵闷闷不乐,心知肚明予涵的心理活动,却也不敢说破,只好和母后嚼舌根,最终两人得出的结论是予涵自小被宠着长大,没受过挫折。突然被心仪姑娘抛弃,心理上总有些受不了。
当然,语汐也没有受过什么挫折。
语汐只是没有碰到错的人。
段景瑄出嫁之后,段景琦如约被放了出来,托语汐的福,她没有被砍断手脚,只是被挑断了手筋脚筋,被送回段府坐吃等死。
宫里终于安静了,从前常常泡在宫里和语汐一起长大的人,如今只剩予涵和修诚,语汐虽然心里轻松了,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每天无聊得紧。
第31章
太湖坐落于皇宫的正中,湖面风光正好,小船穿梭,碧荷飘飘,她只无聊地坐在东岸边一块石头上,抓着一把小碎石往湖面打着水漂。
她的第一次觉得深宫的生活竟然是这么无聊,想想德妃,再想想那些从未被她父皇宠幸过的妃嫔,在这深宫之中日日对着高耸的宫墙出不去,没有人可以玩乐聊天,更没有夫君能够关心爱护。她们日子究竟是如何过的?
提起德妃,语汐又想到了那天晚上德妃宫里的小宫女,总觉得不大对劲儿,于是从石头上站起蹦下,直接向着德妃的凝香殿去了。
德妃日常礼佛,凝香殿多年都是散不尽的香火味儿,语汐尚未走入殿内,早已被浓郁的香火味覆盖。
德妃正在礼佛,凝香殿的宫女见是语汐到了,忙请语汐坐下,进内殿去请德妃。
语汐喝着德妃殿里的茶,险些被那种清苦的味道弄吐了。
“这是什么?”语汐皱眉问道。
凝香殿的宫女见语汐不喜,慌忙说道:“公主恕罪,这是京城北部蔽水山脉的蔽水石松,凝香殿不常来人,所以只备着这一种茶。”
“德妃娘娘如何喜欢这等清苦的味道?”
语汐不解地看着杯中淡绿色的苦涩茶水,问道。
那小宫女支支吾吾,说道:“是因为陛下喜欢。”
语汐奇怪地看了那宫女一眼。
她父皇应当是很多年不曾踏入凝香殿的吧?再者说来,她父皇常年居住在椒房殿,并未见过父皇喝这种茶。椒房殿大约也是没这东西的吧?
很快德妃自内殿走入,见到语汐手中的茶,脸色一变,怒道:“公主来殿里,如何给公主喝这茶?”
那宫女应声一跪,惊吓非常地说道:“娘娘,咱们殿里只有这一种茶啊......”
语汐见德妃出来,也礼节性地站起来行了个礼道:“德妃娘娘。”
看着宫女战战兢兢将茶端走,她忍不住问道:“这茶......”
德妃恬淡的眼眸中略微透出一丝凄凉之色,说道:“十几年前你父皇来凝香殿的时候,都喝这茶。”
“这茶多苦啊?”语汐嘴上说着,心里却想着她父皇在椒房殿似乎从未喝过这种东西,实在不知道她父皇意欲何为。
德妃目光微微闪动,说道:“那时候你父皇心里比这茶要苦得多。”
语汐依稀知道,在她父皇继位初期万分不顺,那时候若非灵流和段鸿羲的极力支持帮衬,只怕也难有如今的太平盛世。故而不论灵家和段家的孩子究竟做了什么灭九族的事,她父皇母后都会予以宽纵。
只不过这一宽纵,险些把语汐的命搭进去。
德妃见她沉默不语,微微笑了,说道:“你很恨段景琦和灵修贤吧?”
语汐的确很恨段景琦,然而事到如今,他们俩自己也没得到半点好处,时间久了慢慢也就淡了,毕竟她也没有真正受到什么伤害。
德妃接着说道:“段鸿羲和灵流与你父皇母后感情颇深,刀山油锅都肯为你父皇去,你父皇不能从重处置他们的孩子,也是给他们一分薄面。再说,灵流也是修诚的父亲,如此沾亲带故的,真要处置起来也难。”
“我知道。”语汐闷闷不乐说道:“修贤是修诚胞弟,若是真的处置了,修诚心里也别扭,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现在修贤腿废了,想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