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诚沉默许久,终而垂首一抱拳,沉声道:“修诚遵命。”
“母后......”目送着修诚离开,语汐终于忍不住说道。
皇后冷着脸瞟都没瞟语汐,说道:“修贤沉默寡言,性子却急得很。此事若是通过修诚的嘴透露给修贤,狗急跳墙,咱们才有迹可循。”
“事关重大,修诚哥哥不会乱说的。”语汐不满地蹙眉。
灵修诚是什么人?那是她自小玩到大,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的未婚夫。她险些被侮辱这么大的事,就算是修诚的亲弟弟,修诚也未必会姑息。
皇后意味深长地看着语汐,沉吟半晌才说道:“母后并不是说修诚会去告密,而是因为疏远了修诚,以修贤的个性,才会多想。”
“母后你还是不相信修诚哥哥。”语汐自小跟着皇后长大,皇后所作所为,她心中多少有一杆明称,如此搪塞,八成就是不信任又不好明说。语汐一边说着,心中愈发不安地站起来:“我先回去了!”
“站着!”皇后见语汐要走,忙厉声喝止后,仿佛又觉得态度过激,这才平和了情绪说道:“为防再生事端,你婚礼前就住在椒房殿,不要回去了。”
“不用这么麻烦,我的东西都在雅音殿,若是都搬过来还要大费周章。对了,云萝姑姑呢?”
经过这一天的折腾,语汐直到现在才想起,自从被修诚抱回椒房殿,她还没有见过云萝。
皇后沉默了半晌,说道:“云萝被那伙人推倒撞到头,人已经没了。”
语汐瞠目结舌地看着皇后:“云萝姑姑死了?”
皇后沉重地点头。
语汐的脸色一阵发黑,仿佛脑袋被人迎头一击,眼前一片空白。云萝为了服侍她长大,甚至放弃了出宫嫁人,日日不离地陪伴了语汐十几年,她在语汐心中早已和自己的亲人一般感情深厚。这般突如其来的死讯传来,语汐几乎是石化的。
她麻木地看了皇后一眼,神色一冷,扭头就走。
皇后自是最了解自己的女儿,几步冲过去死死拽住语汐:“你想去杀了段景琦是吗?”
语汐用力挣脱着皇后的手,却始终挣脱不开,怒道:“她只是个丧尽天良的奴才,我杀一个奴才不行吗?”
“是,”皇后说道:“你杀她不行!”
“为什么!凭什么!”语汐几近失控地奋力挣脱着皇后的手,鼻子一酸,眼泪簌簌而落:“她杀了云萝姑姑,她想害我受人□□,一辈子在修诚哥哥面前抬不起头,如此不择手段之人我为何不能杀她!”
然而语汐岂是皇后的对手,皇后见她反应过激,早已三两下将她双手反剪到身后,说道:“因为他的父亲是我惑明的功臣!就算要杀她,也得有她杀人的真凭实据,否则就算是你父皇,也不能轻易下这个命令!”
语汐听着皇后的话仿佛十分受用一般地怔怔看着皇后,很快安静下来:“母后,如果找到证据,您打算怎么处置她?”
“不处置。”皇后见语汐放弃了挣扎,于是松开了手,话中有话地说道:“不仅不处置,母后还要收她为义女,封她做公主。”
语汐一时间自然很难明白皇后的意思,惊愕地看着皇后:“母后?”
皇后这才信心十足地说道:“此事或许和修贤有所牵连,说不定还涉及到予涵遇刺的事。若非如此,母后不必费尽心思去查,也能轻松替你除了这个祸害。所以汐儿,此事你不必心急,母后会替你、替云萝做主。”
晚膳时分,修贤还是如常地回到椒房殿,见帝后和语汐都在,很自然地上前行了个礼,落座准备用膳。
“我哥怎么还没回来?”见修诚座位一直空着,修贤忍不住低声问语汐道。
皇后面色如常地起筷:“他会搬去军营住,不必等他用膳了。”
皇帝也微微点头,旁若无人地吃起东西来。
倒是语汐心里有些不舒服,自己面对着一桌山珍海味的,修诚却在麒麟军营里和将士们一起吃大锅菜。到底他的伤还没有好,总需要更多的营养吧。
修贤听罢皇后的话更是敏感地抬起头来,小心地扫了一眼帝后如常的神色,目光复杂地拿起碗筷。半晌,见帝后仍旧没有抬头正眼看自己,仿佛有些心虚地放下筷子,说道:“皇伯父,姨母,修贤前几日如约到了东古镇古树下,并未等到什么人,倒是刑部尚书灵昀遇刺的事,今日找到了些眉目。”
皇帝恍若未闻地吃着东西,皇后更是眼皮都没有抬,说道:“等有了结果再说吧。我和你皇伯父都忙得很,不关注这些过程。”
语汐心知是父皇母后早已心有灵犀地想逼一逼修贤,反常地配合着没有插话,倒是一口都没吃,吩咐下人道:“去拿个食盒来。”
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语汐一眼,没有说话,只安静地看着语汐将桌上的菜挪进食盒。
倒是皇帝忍不住说道:“麒麟军营有吃的。”
语汐气鼓鼓地说道:“修诚哥哥身上有伤需要营养,军营里那些饭食不行。”
语汐一边说着,一边将皇后面前的半盘柠檬虾连盘端起。
“语汐,皇伯父和姨母还没用完膳呢。”修贤见语汐行为丝毫不尊重长辈,不由说道。
语汐不以为然地盖上食盒端起,说道:“这些足够你们吃了。”
帝后无奈对视了一番,不再关注语汐,自顾自地用膳。
语汐到了麒麟军营时,天已经黑透了,身后的侍女云香始终将食盒用炭火温着,饭食倒是一点没有冷掉。
语汐进军营的时候正赶上营中的将士用晚膳,一小群一小群的人围着饭桌,混乱不堪。修诚的房间灯亮着,窗上隐约映着人影,他一个人正坐在桌案边......看书?
仿佛很意外语汐的到来,修诚深邃的眸子一动,将手中的书放在桌案上:“汐儿怎么来了?”
语汐叹了口气,看着云香将食盒里的饭食摆上修诚的桌案,说道:“你肯定没用晚膳吧?”
修诚微然一笑,说道:“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语汐自小和修诚相处,本就熟络,她自己也不是擅于劝人的主,也就放弃了劝他吃东西,只说:“我也没用,那你陪我用一些吧。”
修诚反常地情绪低落,竟连调侃语汐的情绪都没有,看着一桌温热的菜肴,忽然说道:“在西北驻扎的那三年,连热饭热菜都很少能吃到,突然回来,竟适应不了宫里的山珍海味。”
语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看着一桌子的菜,倒也无从下筷。很快就听修诚继续说道:“军中将士抛妻弃子、背井离乡。他们受尽苦楚,只是为了惑明的国泰民安,为了保全更多的人命。倒是宫里这些人总为了一己私欲而草芥人命,实在龌龊。”
第19章
语汐道:“想清除这些龌龊,你就更要养好身体,好生和他们相抗衡。你现在什么都不吃,身上那么多伤口都好不了,拿什么和他们斗智斗勇?”
在语汐的记忆里,修诚是很少有负能量的。就算是大牢里匆匆一见,那样生死未卜的极端环境下,他也始终保持着微笑和坦然,保持着一种掌控世事的自信。今日忽然说出这些话,反倒是让语汐觉得和他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一个真实的人,怎么可能只有喜乐没有哀怒呢?
修诚无声地叹息,拿起碗筷开始慢慢地吃东西。
“这个,还有这个。”语汐见修诚开始吃东西,这才眉开眼笑,为他布菜。
“校尉。”这时有人在外面扣门,低声唤了一声。
修诚尴尬地看了语汐,扫了一眼桌案上的菜。
外面将士在吃大锅菜,主将却躲在屋里和未过门的妻子大快朵颐,这若是让人看见了,修诚在军中的名声还不要扫地了?
“等会儿再来。”修诚扬声道。
“校尉,属下有要事禀报。”外面的人说道。
修诚下意识地扯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看着语汐颇有进退不得的感觉。
语汐只一眼也看懂,想必麒麟卫队的将士觉得修诚是富贵人家的闲散公子,因为裙带关系而上位,就算立了军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修诚上任以来久久不施展武艺,只怕军中的将士只觉得他是尸位素餐,绝对想不到他是因为在刑部大牢受过重刑。
“哎呀脱吧脱吧,反正没几日咱们也要大婚了。”语汐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