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H先生就加入到了这个废弃工厂回收项目当中。
顶着八月的炎热,H先生来到了这个厂房内。一踏入其中,H先生便傻眼了。
这个工厂,虽然四面的窗户早就没了遮掩,但是依旧闷热不堪。头顶的铁皮屋顶,让屋内好像变成了微波炉一般,让人难以忍受的燥热。
第一次做这个工作的H先生,当即有了打退堂鼓的感觉。
好在,大家都碍于他与亲戚的关系,便只是让他做一些简单的清点和记录工作,搬运、拆卸设备之类的事情都由他人包揽了。
“你去那间屋里,看看有什么需要回收的东西吧。”
领班的人一边对H先生说着,一边抬手指了指工厂内二楼的一个房间。
那是一个在室内搭建的二层楼,钢材结构的楼梯曲折通向二楼。H先生小心翼翼的走上这些台阶,看着已经布满灰尘的一扇门,把手上还挂着一把锁。
“门是锁着的。”H先生从楼上朝楼下喊道。
“砸开它。”楼下的人这么回应。
H先生在二楼转悠了一圈,终于找了一个趁手的器具,那是一把被扔在楼梯角落花盆里的大号扳手。花盆里只剩下一些干燥龟裂的泥土,这把扳手就放在上面。
H先生很轻松便将那把上了年头的锁,砸开了。
打开门的一瞬间,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H先生一只手掩着面,一只手划开空气中的尘埃,才可以勉强进入。
这间房间里堆放着许多的纸箱,越过重重纸箱,才可以看到房间后方的空间,似乎还堆着一些工厂设备之类的东西。房间比想象中的大很多,但是眼前的纸箱却全部被放在了进门处,结结实实堵住了入口,让人感觉十分狭窄。
H先生先逐一检查了一下这些箱子,让人意外的是,里面竟然全部都是一些废弃生锈了的铁器。铁链、铁勺、铁锁、铁棍...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但是都被搜集起来,装在了一个一个的纸箱里。
H先生虽然感到奇怪,但是却又说不少来哪里奇怪。最直接的感觉,来自于这个房间的温度。明明在楼下都已经感觉十分闷热了,但是这间私自搭建的、靠近铁皮屋顶的房间里,却很阴凉。
按照规矩,H先生必须将每一个箱子里的东西都检查并记录下来,于是H先生只好开始清点这些铁器,并大致将其分类,以防其中夹杂着其他物品。
工厂已经荒废多时,电源早已切断,H先生拉开了窗户的窗帘,才算有了微弱的光源。
就在H先生清点完第一箱东西的时候,他一边将笨重的纸箱移开,一边忍不住抱怨了几句。忽然,门边传来了敲门声。
H先生吓了一跳,立刻闭上了嘴。心想,估计是监工,希望自己刚才说的话他没有听见。
H先生立刻将门打开,一脸尴尬的看向门外。
但是,没有人。
H先生走到屋外,只见一楼的工人们还在拆卸设备,监工的领班也在。
H先生没想太多,觉得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确实,在拆卸过程中,造成各种声响也是常有的事情。
H先生再次走进了屋里,并将门保持打开的状态,让屋内光源更加充足。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H先生清点了几箱东西,但是大同小异,都是一些破旧不堪的废铁物品。其实全部都归为废铁即可,但是做事一向认真的H先生却还是不放心,只好继续检查清点。
果然,就在清点完上面两层纸箱之后,H先生打开了最下面一层的纸箱。却发现并不是废铁,而是一箱灰白色的如细沙状的东西。H先生伸手摸了摸,表面已经发硬,但是还是可以摸到颗粒感。
H先生闻了闻,没有任何的味道。
或许是什么工业材料,H先生这样想。他将最底下一层的纸箱,全部打开,发现都是一样的这种东西。
H先生正打算将这几箱未知东西,归到工业废料下面,却又听见门边传来了敲门声。
H先生转头,不知何时,门竟然关上了。H先生看了看之前用于抵住门的粗铁链,似乎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H先生带着疑惑,再次将门打开。却还是一样的,门口并没有什么人。
难道又是楼下传来的声音造成的错觉?H先生想着,退回了房间内。并未察觉有什么古怪之处的他,这一次下意识的,将门带上了。
H先生继续面对着这些纸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双手套,他拿起扳手朝纸箱砸去。
那些东西似乎已经凝固多时,十分坚固,H先生撕开了一个纸箱,那些白色颗粒中的东西竟然已经凝结成了一个和纸箱同等大小的砖形,而且重量也不比那些废铁轻。
那些废铁器还可以一件一件的搬离,但是面对这个一整块白色物体,H先生却犯难了。
就在H先生一筹莫展的时候,那个敲门声又出现了。
这一次,因为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当H先生听到第一声敲门声的时候,便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确定是敲门的声音,而不是楼下传来的敲击声。
H先生起身,伸手抓住了喇叭锁,却迟迟没有转动。
从门上的毛玻璃大致可以确认,门外应该是没有人的。
在如此闷热的天气里,工时如此紧张的气氛中,H先生直觉不会有人愿意如此戏弄自己。
H先生从门边退了回来,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转身打算将东西收好,并离开这间房间。忙乱之中,登记表掉落到了纸箱后面,H先生伸手去够的时候,才忽然发现,这些纸箱以圆弧状排列,将通向房间后方的所有路全部挡住了。
H先生将登记表拾起,发现上面沾了些东西,有点像灰尘却又比灰尘颗粒大一些。
H先生探头看向纸箱后面。这些纸箱后面,竟然还有灰白色的颗粒物。那些在纸箱后面被忽略的地方,有被堆砌成一个小沙堆灰白色颗粒物,一个连着一个,将这些纸箱紧紧包围住了。
H先生皱了皱眉头,却又听见身后传来了敲门声。
直觉告诉H先生,他身后似乎有什么令他恐惧到无法回头的东西的存在。
也是出于这种直觉,H先生用手指占了一些纸箱中的颗粒物,然后小心翼翼的舔了一点点。
咸的。
H先生忽然心头一紧,感觉自己也如这些被堆放着的盐一样,凝固住了。
终于,门口的敲门声消失了,H先生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抓住了身边的东西,转身便朝门口奔去。
可走到门边的时候,又犹豫了。
如果现在打开门,门外会有什么吗?
那个一直敲门的人,到底是谁?此刻那人还在门外吗?
H先生有些绝望的扬起了头,痛苦的叹了口气。
就在H先生抬头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门框上方竟然贴着一张黄色的咒符。
H先生瞪大了眼睛,顺着那张咒符,将视线向光线难以企及的天花板延展过去。
就在他站着的地方,一直到那些纸箱堆砌的位置,那个半圆的方寸之地上,密密麻麻贴满了黄色的符咒,有一些已经脱落了一半,虚弱的吊在天花板上。
H先生张着嘴,望着自己头顶上方,半天回不过神来。
忽然,敲门声又出现了。
H先生一惊,僵在了原地。拿在手中和夹在腋下的东西,悉数掉落。
H先生缓缓地将头转向自己的身边,此刻的他连呼吸都在颤抖,却见身边什么也没有。
不知此时是几点钟的光景,窗户虽然开着,但是室内却越发的昏暗。
H先生缓缓转动了门上的喇叭锁,他可以感觉到,那种未知的恐惧感在向他一步步的逼近。
越来越近。
在漫长的时间里,H先生终于将门锁转开了。就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靠近自己的一瞬间,他拉开了门,然后跑了出去,转身又立刻抓住门把手,将门死死地关上了。
H先生回忆道,就在他转身关上门的时候,他看到了他这辈子也无法忘记的画面。
那扇门上的毛玻璃上,分明可以看到一个人贴在上面。
是一个身着白色衣服的女人,她举着双手紧贴在玻璃之上,额头抵着玻璃,可以感受在那之下的一双眼睛也似乎死死地看着自己。
然后,她举起了右手。
“扣、扣、扣”。
敲了三下门。
和之前听见的一模一样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