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脑内飞速回忆了一遍基本情况,放下筷子:“我和你一起去。”
这回轮到小黑发愣了:“师父……?”
“走吧。”无限直接起身,走了两步,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补上一句,“你抱好他。”
那个“他”显然是指风息,小黑歪了歪头,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师父,你才是他的监视者和监护人。”
“……”
心思再一次被徒弟看穿,无限只得折返回来,伸出双手托着风息的腋下,将他拎了起来。两人大眼瞪着小眼,彼此都能看出对方的不乐意,肢体动作也是如出一辙的僵硬。
无限几乎没抱过孩子,尤其是这个年龄段的,摆弄几下都很别扭,干脆让风息骑上自己的肩膀。这姿势不占用双手、不用面对面、还能让他自己扶着——反正之前小黑化作猫型的时候,也经常蹲在他头上。
然而孩子并不是猫,最强执行者刚刚满意了五秒不到,就在跨出家门的时刻,让风息狠狠撞到了门框上。
“唔——”
“你怎……”
“风息?!”
三人几乎同时出声,无限还在茫然,小黑已经霍然起身冲到跟前。那一瞬间风息觉得自己的鼻梁都要断了,于是他果断选择了行使自己作为幼崽的权利,拽着无限的头发,嚎啕大哭起来。
.
这一折腾,出门时间就又晚了两个小时。风息哭得真情实感惨烈非常,眼泪鼻涕全都毫不留情地蹭在无限那一头顺滑的长发上,搞得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恶心。
不过最强执行者被称为“最强”并非没有道理,这种情况下无限居然还能维持面不改色,一手拿着纸巾给他擦泪,另一手拿着手机迅速恶补幼儿护理。
一番兵荒马乱,他们傍晚才赶到唐桥镇。此时无限已经能熟练地让风息稳坐在自己臂弯,跟随小黑穿过大街小巷,最后来到了旧城区的一处建筑前。
“古玩市场,就是这了。”小黑伸手一指,“那些假古董都是从这流出去的,据说是一个被称为‘黄先生’的人,之前常在一楼最里边的铺子出现。我也去打探过消息,但什么都没问出来。”
无限与风息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不远处灰色的大楼依稀能看出曾经阔绰的影子,现在却显得破败非常。甚至连窗上的玻璃都碎得差不多了,用报纸和木板随意挡着,与其说是市场,不如说是一处巨大的废墟。
一只化作小鸟的黑咻扑棱棱地飞了过来,又变回了尾巴的一部分。记忆瞬间融合,小黑的表情带上了一点沮丧:“我不在的两天,那个‘黄先生’还是没有出现。”
“光盯着是没用的。”无限安抚地拍拍徒弟的肩膀,“人类的警察已经来查过一波,你又过去问,他肯定要避风头。”
说得没错。风息在心中暗暗点头,应该先查流水、再调监控,实在不行就用点手段把账本偷出来。毕竟口供和访客可以造假,但交易记录却是板上钉钉的证据。混迹于此的都是人精,若是能被一个半大孩子三两句话探出口风,那还不如早点卷铺盖走人。
风息心里正想着,却发现无限径直走进了店里,腕上铁片化为锋利的长剑,直直指向老板的脖子:“那个卖你古董的‘黄先生’在哪?”
“哎呦怎么又来了?我这来来往往的客人这么多,哪记得什么‘黄先生’‘红先生’……”那老板肥墩墩的,坐在石桌后面用毛笔仔细地刷着手中一个沾满尘土的旧碗,闻言抬起耷拉的眼皮,被面前的长剑唬得一愣,旋即却笑了起来,“怎么,人民警察这么不讲道理?”
“我不是警察,也不讲道理。”
无限面无表情地开口,剑尖下移,仿佛只是轻轻一划。老板的目光顺着他的剑看了下去,却见面前的石桌中间整齐地出现一道裂缝,而后“轰隆”一声倒向两边,把理石地板砸出俩坑。
老板脸上白了白,他不可置信地瞅着地上碎裂的石桌,似乎想要起身,腿脚一软,却又坐了回去:“你……”
“现在想起来了么?”
无限的语调平淡一如既往,但配合方才的行为,就变成了要命的威胁。老板重新抬眼的时候已经开始哆嗦,像一块颤颤巍巍立在筷尖儿上的肥肉:“前……前面右拐那条楼梯,下面就是!他平时……都……在下面!”
“多谢。”无限收起剑,“桌子多少钱,我赔给你。”
.
“师父好厉害!”
白发少年露出了星星眼,风息却觉得十分不妙。刚刚那人虽然看起来是被无限唬得够呛,但他毕竟还要靠那个“黄先生”发家,没有威逼利诱仅凭那不痛不痒的一剑,风息不太相信他就这样把人卖了。何况此处本就鱼龙混杂,他们几个初来乍到,没拎得轻重便贸然出手,千头万绪汇聚成两个字——要糟。
不过无论怎样这麻烦都不是他的,风息搂着无限的脖子,安安心心作壁上观。
.
无限一手抱着风息、一手牵着小黑,在被各色古玩铺子挤得逼仄的商场里转了三圈,才找到那条所谓的“前面右拐那条楼梯”。
那是大楼里的安全通道,因为废弃已久的缘故,里面指路的标牌早就不亮了。整个楼梯间仿佛一处黑洞洞的兽口,终点则是同样废弃已久的地下停车场。无限抬头四顾,只见一片空空荡荡,到处都是灰土垃圾,怎么都不像是会有人常驻的地方。
“……这是哪?”
无限喃喃开口,话音未落,只听一辆越野车轰鸣着朝几人驶来,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无限连忙闪身避开,那车也跟着漂移拐弯。轮胎在地上磨出巨大刺耳的声响,终于在距离他们两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旋即便打开远光灯。
明亮的强光迎面而来,无限偏头眯眼,闪避这对于人类来说过于迅速的光线转变。但风息和小黑却看得清楚,车里满满当当坐着五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面色不善地围了过来。
领头是一个矮小的男人,毫不避讳地露出妖精的竖瞳与尖耳。小黑连忙捏了下无限的手掌,低声道:“师父,就是他。”
那被称为“黄先生”的妖精笑得阴森,左手向前一扬,便有一道火墙熊熊燃起,封住了他们的退路:“哪条道上的?”
无限此时终于慢慢抬头,右手牵着小黑,左手抱着风息,淡定得像是在逛超市。许是他的表情太过无辜,黄先生有些不确定地偏头问道:“你没搞错吧,有人砸场子会带孩子?还是俩?”
“是他没错!”胖墩墩的老板斩钉截铁,先前那装出来的恐惧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脸上狰狞的花纹与兽齿。
居然有两个妖精参与其中,这与先前的汇报不同。而另外三个手持钢管的壮汉明显属于人类,却并没有露出惧怕的表情,显然是知道同伴的妖精身份。
“我是会馆的执行者,需要几位随我回去一趟。”
无限一本正经地开口,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剑拔弩张。不过风息想了想就明白了,估计这只是无限每次抓人前的例行公事,至于该不该说、有用没用,不在最强执行者的考虑范围之内。
“少废话,上!”
火焰与土墙迎面拍来,明明气氛紧张至极,风息却明显听到无限轻舒了一口气。
于是他又明白了,比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打架才是这人专精的领域。
.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毫无悬念,无论是那两个领头的妖精还是几个五大三粗的手下,基本成为了师徒二人的实战教学。也多亏那个“黄先生”自己托大,想要杀鸡儆猴给来犯者一个教训,小黑的任务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圆满完成了。
给这边的分会馆去了个电话之后,小黑便掏出手机开始查票。在会馆里待得这几年,人类的科技他早已用得纯熟,无限瞥见他屏幕上明显与自己不同的目的地,问道:“你不和我一起回龙游?”
“不,我要去找小白,之前答应做完任务就去看她的。”
“……”
“你要和师父好好相处哦!”小黑俯身抱了抱风息,又抬起手拍拍无限的肩膀,“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师父。”
.
.
.
.
这一段参照了TV里小黑被猫狗挑衅,然后直接用尾巴捏碎一块石头的剧情,对比电影里遇事先商量低头戳手指的软萌小猫猫,不难想象他到底在无限那里接受了什么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