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京中王府里的厨子,也有原先在宫里做过的御厨,手艺确实不错。只是她如今害喜,胃口大不如前,吃什么都觉着没什么味道,便是那日的宫宴,也没尝出些什么滋味来。
“那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前面便是京里最繁华的街市,有不少卖东西的小贩,还有杂耍艺人,甚是有趣,我带你去瞧瞧?”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但总归是喜欢热闹的吧。
其实他从前多半时间也是在宫里,因此虽是在京中长大,却也甚少有机会到宫外逛上一逛。
小时候,他倒是也常常好奇宫外的世界。但后来,他出了事,什么也看不见了,便也没有了这些心思。
他们下了马车,往前走了走,果真见到两旁有许多小贩卖些小东西。也有几处围着人,听那叫好声,便知是在看杂耍。
走到一处,见有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梳着双髻,手上挎着一个竹编的篮子,篮子里放着些鲜花。
本朝的习俗,女子喜欢在鬓上戴鲜花,京中尤盛此风。
芸娘往篮子里看了看,见每一枝都是新鲜可爱,上面还依稀带着清晨采撷时的露珠,晶莹剔透。她一时没有了主意,不知该选哪枝才好。
端王见状,想了想,从篮子里拿起一枝红色叠瓣的牡丹,轻轻别在了她的发间。
“好看吗?”
“好看。”他笑了笑,眼底尽是藏不住的温柔。“娘子比花更好看。”
……
待回到王府,已是黄昏时分。
刚坐下喝了口茶,便有人呈了帖子上来,说是承恩侯府送来的。
端王翻开看了看说道:“过两日,是侯府的世子娶亲。说起来,侯府也算是我的外家。到时,我带你一同前去,如何?”
芸娘闻言点了点头。
*
三日后,承恩侯府,锣鼓喧天,阖府上下都是喜气洋洋。
芸娘随着端王到了后,便见承恩侯已带着夫人在门口候着了。
见他们从马车上下来,便即刻满面笑容迎了上来。
芸娘听端王提起过,承恩侯是贤妃的嫡兄,因着世荫,袭了爵位,却是在朝中领着闲职。
“王爷与侧妃今日屈尊降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这话从长辈的口中说出来,却是听着有些别扭。
不过,端王却浑似不在意,似是已习以为常了。
“舅舅说哪里的话,都是一家子人,表弟成婚我岂能不来。”
说起来,承恩侯府的爵位,传到这一代,算是有些有名无实了。
近些年来,族中没有出过有出息的后生,若不是出了两位后妃,承恩侯府的门庭,早就冷冷清清,无人问津了。
只是如今宫里的贤妃,却不是承恩侯嫡亲的妹妹。
因着不是一个娘生的,这亲疏上,到底是隔了一层。
待进了侯府后,端王自是在前院的上座落座,芸娘则是跟着承恩侯夫人杨氏到了内宅女眷处。
杨氏带着她进了待客的厅堂,一走进去时,众人见着她,纷纷起身行礼,芸娘顿时觉得有些不太习惯。
她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形,便被杨氏带到了上座。
待坐下后,她往厅内看了看,下首坐着的,是几位上了些年纪的夫人。再过去,便是一些年轻的姑娘,看模样穿着,应也是显贵人家的女儿。
杨氏心知她不熟悉京中的这些夫人贵女们,便一一说与她知晓。
芸娘听后,大约明白了,今日来的大多是与承恩侯府有着往来的公侯之家。
这时,便见宁安伯夫人笑道:“那日在宫宴上看着时,便觉得侧妃娘娘姿容甚美,今日近了看,这样貌品格,果然是天仙般的人物。”
她说的这人是自己吗?芸娘虽知她这是恭维的话,可听在耳中,实在是令人脸红心虚。
她笑了笑,转头对杨氏道:“怎么今日没见老太君?”
她听端王说起过,侯府的老太君依旧健在,可为何世子成婚,却没见她的身影呢,这不禁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杨氏叹了一口气道:“老夫人最近身子不大康健,精神有些不济。”
芸娘闻言,想了想说道:“那我等一下去看看老夫人吧。”
看样子,老夫人应是病得不轻,否则,世子成婚,她哪能缺席?
难道说,世子成婚,原本也是为了冲喜?
杨氏似有些疑虑,“其实也没什么大碍,等改日吧,侧妃娘娘如今怀着小皇孙,若是过了病气,可怎么好?”
芸娘心想,只因世人都道儿子金贵,杨氏方才这样说的。可她却觉得,只要是她和三郎的孩子,她都喜欢。他那日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她笑了笑,“那我改日再来看望老夫人。”
说了会儿话,她不觉也有些口渴,于是拿起了手边的茶杯。
刚要喝时,却觉得一阵恶心反胃,忙拿帕子掩了掩口鼻。
这时,方才说话的宁安伯夫人笑道:“我当初刚怀了身孕时,也是这般害喜得厉害。后来我便吃些梅子,竟是好了许多。”
芸娘忍着恶心,问道:“真的吗?那我回去也试一试。”
“何须等到回去呢,我现下便叫人拿来。”杨氏说着便命身旁的丫鬟去取了糖渍的青梅来。
那丫鬟闻言转身要走,却是状似无意瞥了一眼芸娘手中的茶杯。
好巧不巧,这一眼恰好落在了芸娘眼里。她见那丫鬟眼神有些躲闪,不禁有些起疑。
若是放在以前,她可能也不会多想。
可在端州时,经了几次那样的事,再加上自从她有了身孕,端王便时时提醒她。因此,方才那丫鬟的举动,才令她生了疑心。
但手里这杯茶到底有没有问题?
若是真有人想害她,那会是谁,又为什么想害她?
她在明处,别人在暗处,如果不查清楚的话,这次是她命好发现了,可保不住下次还会不会有这样的运气。
会是承恩侯府的人吗?
可马上,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承恩侯府是端王的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应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可她现在只是有些怀疑杯中有毒,却不敢肯定。若是贸然告知了承恩侯夫人,到时候虚惊一场,岂不是让他们以为三郎无端疑心侯府,从而心里生了嫌隙?
她思忖着,假装不小心,将茶水洒到了手中的帕子上。
“当心。”坐在她身旁的杨氏下意识叫道。
芸娘笑着摇了摇头,“无妨。并没有洒到身上。”
她不动声色将帕子藏到了袖子内。
一整日,承恩侯府内都是喜气洋洋迎娶新妇。
可芸娘的心思,却是一直在今日那杯茶上。
好不容易待到新人拜完天地,入了洞房,她终是见着了端王。
他见她神色似有些焦急,笑道:“只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
“三郎饮酒了?”她看了看周围,见除了几步之外的刘得贵外,没有旁人,松了一口气。他平日一向沉稳,今日却不知为何说出的话,叫人有些脸红。
他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只饮了两三杯。”
芸娘心里不禁有些好笑,他这是怕自己不喜他饮酒?
不知道是因为饮了酒,还是旁的原因,他好像看起来心情不错?
一上了马车,离了侯府,芸娘便从袖中拿出了方才洒了茶水的帕子,将今日在侯府中的见闻,以及自己的疑心都告诉了他。
只见他蹙着眉头沉吟了片刻,继而说道:“谨慎些没错。待回了王府,令良医正仔细辨识,看看可有什么蹊跷。”
待回到王府,端王便命人去请良医正即刻过来。
良医正思忖着天色已晚,端王这个时候命他过去,定是有要紧事,于是便一刻也不敢耽搁,赶了过去。
良医正查看了半天方道:“启禀王爷,这帕子上确有剧毒,若是服下,只消一炷香的功夫,便可叫人毙命。”
端王闻言,神色彻底冷了下来。说起来,这样的事,他从前遇过不少,但从来都是镇定自若,只因见得多了,便已习以为常。
可这回,换到了芸娘和孩子身上,他却是惊怒不已。
是什么人,会在承恩侯府,对她下手呢?
芸娘听了,也是十分惊讶,原只是见了那丫鬟的神色,有些疑心罢了,却不曾想,那杯茶果真是有问题。
“你方才说,那斟茶的婢子有些可疑?除此以外,还有什么不寻常的人,或者是事吗?”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