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便退后几步,跪在地上,眼神坚定,一字一句说道:“王爷,求您放奴婢走吧。”
“为何?我看你即便出去,也是不可能找到你的夫君了。”端王的神色微冷。
虽他平日看起来威严,不苟言笑,可芸娘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神色。
“那我便当他已不在了。从此一个人过活。”
端王冷笑了一声。
“哦?你一个女子,无依无靠,靠什么过活?”
芸娘认真想了想,“我可以给人缝补浆洗,养活自己也勉强够了。再说了,隔壁的张婶子,是看着我长大的,大壮哥也待我像亲妹子一般,有他们在,可以互相帮衬着点,我也不算是无依无靠。”
她说完这些,见端王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冷若冰霜,令人看上一眼,便觉打心底里生寒。
端王看着她,却是没有说话,冷笑了一声。原来如此,就说她怎么决意要走,原来是还想着这些呢。这么说,她是想回祈州找她的那青梅竹马?
“既是忘不了你那大壮哥,当初为何要进王府?”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芸娘心想。“当初祈州水灾,庄稼颗粒无收,闹起了灾荒。奴婢和爹爹在来端州的路上,爹爹他…突发了急症”说到这里,芸娘触到了伤心事,语气沉了下来,“等到了端州,便只剩下奴婢一人,身上的银钱快用光了,后来…还被无赖缠上了。没有办法,才卖身进的王府。原想着借机摆脱那无赖的纠缠,再攒些盘缠,等祈州的灾荒过去了,便要回去的。”
见端王默不作声,她又恳求说道:“所以,求王爷放奴婢走吧。”
听了她方才的话,端王良久不语。
他当初到了端州以后,便派人到祈州暗中保护他们父女。可后来,祈州闹起了灾荒,流民四起,乱中却不慎将人跟丢了。他得知后,加派了人手四处寻找,可仍是音信全无。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王府遇见她。他以为她是身上没了银钱,为了生计才卖身进的王府,却不想还有这样的事。
“纠缠你的那人……你可知道他姓甚名谁?”
长久的沉默之后,芸娘意外的听到端王竟问了她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芸娘摇了摇头,“只是看他衣着富贵,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听街上的人说,他是太守家的公子,在端州有权有势,得罪不起。”
第23章
“哦,在端州有权势?”他冷声反问道。
他就是这端州的天,还有谁的权势能越过他去呢?
芸娘见话题绕得有些远了,于是又提了一句:“恳请王爷放奴婢走吧。”
端王闻言沉默了好一阵子,“你的奴籍早就消了。起来吧,地上凉。” 芸娘刚入府那时,他那次见过她后,便让人把她的奴籍消掉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起身走了出去。
芸娘愣住了。她的奴籍早就消了?那这么说,她现在是自由身了?
可他方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答应让她走的意思吗?
她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待回了自己的屋子,她打开箱笼看了看,当初进王府时,外面的东西多余的一律不许夹带进来,再说她当初也没有几件东西,所以现在也只几件衣裳,一些月钱罢了。
这些月钱已攒了有段日子了,柳侍妾也赏过她几件首饰,拿去当了,应也够她回祈州的盘缠了。毕竟她这次回去是孤身一人,虽说祈州离端州不远,可靠两条腿走回去,明显不太现实,也不安全,还得雇辆车才行。
“姐姐在收拾东西?”
芸娘闻声抬头,原来是春雨来了。
“嗯,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等明日一早就走。”
春雨有些惊讶,“王爷准了?”
芸娘点了点头。
“那也得好好准备两日再走,怎么走得这样急?”
“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春雨,这些日子谢谢你。”
“姐姐千万别这么说。”春雨摇了摇头,“对了,姐姐听说了吗?昨日夜里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她昨晚早早便睡下,夜里睡得香甜,一觉到了天光,什么也不知道。
“府里的柳侍妾……没了。”春雨小声说道。
芸娘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春雨的意思是,柳侍妾死了?她平日虽有些病弱,可也看着没什么大碍啊。
“不是病死的。”春雨顿了一下,“是被赵侍妾,给活活打死的。”
“赵侍妾?”她没听说过王府里有这样一个人啊。就算是有,既然她没听过,那往日必也是个安分低调的,怎么突然间就这么张狂,竟敢打死人呢?那柳侍妾,再怎么说,名义上也是端王的人。
“嗯,就是原来的秋霜啊。”春雨见芸娘不解,又说道。
这下子芸娘更加惊讶了,昨日她才刚听说他把她找来了,那秋霜回来的第一日,便做下了这样的事,她不怕端王怪罪吗?
“好好的,她为什么要打死柳侍妾?那王爷,有没有说什么?”往日也没听说过秋霜与柳侍妾有什么过节。
春雨想了想,“好像听说是柳侍妾昨日带了些补品过来求见王爷,说是担心王爷的身子。可这事不知怎的,便传进了秋霜的耳朵里,她恨柳侍妾去王爷跟前献媚,夜里便找了个茬子,竟叫人将柳侍妾拉下去杖责。也不知为什么,王爷事后竟什么也没有说。”
王府里的人都说,看来这赵侍妾当真得王爷宠爱,就连做了这样出格的事,王爷都没有责罚。可那些话,她没有当着芸娘的面讲。
芸娘听后心里了然。那柳侍妾的身子,平日里娇养着尚且时常受不住,更何况是下了死手的棍棒呢?
不知为何,她有些唏嘘。虽说柳侍妾曾利用过她,可她的眼前却浮现出那日的场景。那日,她倚在榻上,问她有没有心悦的人。那时,柳侍妾的眼睛亮晶晶的,有着平日里从未有过的光亮。
柳侍妾心悦的人,会是他吗?她觉得不像。她在柳侍妾身边也呆过一段日子,她总觉得,她对他其实是不上心的。反而是胡侍妾,像是对他极为在意。想到这里,她心里莫名又有些酸酸的,那么自己呢,自己在意他吗?
春雨走后没多久,芸娘便见到有个小太监提着个食盒来了,说是王爷让送来的。
打开后,却见到里面放着各色点心,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
正好她今日还没吃饭,正觉得有些饿了。她看了看,拿了一块桂花糕,只觉香味扑鼻,但咬了一口,她却觉得吃起来无味,好像没有平日香甜了。
到了午后,她拿衣裳的时候,却不小心带出了一样东西,落在了地上。
看过去,却见是那方没绣好的帕子,上面的翠竹已绣了大半,但还有一些叶子没有绣上去。
她弯腰捡起了那块帕子,看着上面绣的竹子,想了想,自己明日就要走了,走之前怎么也得把这块帕子绣好吧。到时候留给他,也好有个念想。
于是,她找来了针线,坐在床边绣了起来。
这次,她绣得格外用心,低着头,没一会儿就绣好了好几片竹叶。
“在绣什么?”
芸娘正低头绣得专心,屋子的门是开着的,她没留意有人进来,却突然听到身旁有个声音,吃了一惊。
抬头看去,竟见他竟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站在她身旁。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自己一直低头专心绣帕子,竟没有察觉。
她忙放下了手中绣着的帕子,站起身来说道:“没什么,闲着无事,绣着玩的。”
却没想到端王径自在她身旁的床边上坐下,拿起那块帕子仔细看了看,笑了。
“是绣给我的?”
芸娘有些脸红,伸手拿过了帕子,藏在袖中。
这时,又听他笑道:“去把门关上。”
把门关上?芸娘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为什么大白天的要关门?她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王爷……”
端王愣了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声音有些涩,咳了一声说道:“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芸娘忽觉得有些尴尬,原是自己方才想多了。
还有,她有些好奇。
早上的时候,他就说有事情要告诉自己,后来因她提了离开的事,他便撂下那句话转身走了。
现在又特意来了这里。那他,究竟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对自己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