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走近病床,芸熙情不自禁的伸手想要摸一摸躺在病床上自己的脸颊。
就在手指尖要触到肌肤的那一刹那,忽然眼前一黑,原本看到的一切全部消失。
就在她茫然慌乱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芸熙,你可要回去?”
不。她不能回去。
“你是谁?”只身身处在这一片黑暗中,芸熙害怕不已,“胤禟,胤禟,你快来救我。”
那声音不疾不徐:“我是谁不重要。我只问你,你可要回去?”
“不,我不能回去。”芸熙因为极度恐惧,声音都是带着哭腔颤抖的不成声调道,“我不能离开胤禟。”
“你太贪心了。”那声音凝重,凌冽,肃杀,听的人心惊肉跳,“你迟早会做个选择。”
“芸儿,芸儿,你醒醒。”身子被剧烈晃动,芸熙醒转睁眼时看到胤禟急迫的脸,伸手将他紧紧抱住,霎时泪如雨下,“阿禟,阿禟,我不要离开你。”
胤禟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拍着她的后背连声道:“不会的不会的,只是个梦而已,芸儿不怕。”
芸熙贴在胤禟的胸前,胸口的温度传来让她感受到了几分真切,温暖踏实的感受随之而来。
“阿禟…”芸熙心中那丝不祥的感受却始终挥之不去,轻轻道,“如果有一天… ”
不待芸熙说完,胤禟便截断了她的话:“没有那一天。”
月满之夜,皎白的月光从月影纱帐中透过,那隐隐的,凉凉的光照在胤禟的脸上,芸熙抬头看着他,只见他那墨黑的眸子中染尽了郁郁之色,面色凝重,搂着她肩膀的手也愈发用力,似是一松手,她就会凭空不见了似的。
“阿禟,别担心。我不会离开你的。”感受到了胤禟的担忧,芸熙环住胤禟腰身的手轻轻拍打他的背一边安抚他一边想岔开此刻凝重的氛围,轻唤道:“如雪,我渴了。”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一只茶盏递了进来——
“福晋,今夜轮到奴婢当值。”
第86章
几口温水下肚,芸熙才正经回了魂,想起来今晚是月眉当值。
递出茶盏,芸熙轻声说道:“这里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月眉。”纱账内的胤禟伸手擦了擦芸熙额头上的汗,声音不疾不徐却透着一丝警告的含义说道,“以后你值夜时,不必进殿伺候。只殿外候着即可。”
“是。”
待房门关上,芸熙疑惑的看着胤禟:“阿禟,为什么不让月眉进屋伺候?她甚是妥帖。”
胤禟略略迟疑后寻了个借口:“她总归不是你从娘家带来的丫鬟,不能太过放心。”
芸熙嗤笑出来:“你这是要累死如雪呢。早知道,我便从娘家多带几个丫头过来了。”
没有一会儿,芸熙便没有了动静,匀称轻微的呼吸声响起,胤禟知道,这个妮子睡着了。
芸熙睡着了,可被这么一闹腾的胤禟却没了睡意。
借着月光,看着身边芸熙白净的睡颜,胤禟心头一阵柔软温情涌过。
刚成婚时,芸熙在他身边熟睡,他近距离的看着她的脸,哪知她似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她,猛然惊醒时看到胤禟的大脸就在眼前,一时没反应过来吓的惊声尖叫涕泪横流。
胤禟也知道吓着她了,连忙搂怀里连笑带哄:“小聋子不怕不怕啊,是我,是我。”
听到他的声音,芸熙小声吟咛一声又睡了过去。见她眼角还带着泪,脸上还残存着刚刚的惊吓,却安静的像个小猫一样在身边,胤禟在她眉心留下一吻轻声说道:这个妮子怎么睡觉一点动静都没有?
时光如水,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身边人始终未变。
胤禟叹了口气心中暗道:你梦魇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说的话也越来越乱七八糟... 若是让人听了去,惹来了祸端,可让我如何是好?
......
胤禟自封了贝子之后,在朝中的人气倒是越发的水涨船高。太子复起,诸位阿哥均受加封仿若之前那场血雨腥风被一阵大风吹的烟消云散,晴朗的甚至让人怀疑是否真的曾经阴鸷过一般。
夏末的阳光依旧娇艳火辣,丝毫未见有“消火”的势头。朝廷里各家命妇也越发活络了起来,三日一小请,五日一大聚。名目么,不是品茶就是赏月,再就是谁家添了个园子,共邀同赏。
对这些,芸熙一向是避之不及。美其名曰是赏花赏月聊闲篇儿,可谁不知是为了自家的爷们儿,以及全族性命奔走,期盼大家都能攀上些关系,能站在法不责众的安全圈里。
芸熙本就畏热,只想在屋中放几盆冰乘凉躲懒,结果却是没有一日安生的。最多的一天,竟来了四五波人来送请帖,顿时来了脾气:“如雪,若是再有人递帖子来,你就告诉他们九福晋死了!”
谁知,如雪没应声,倒是响起了八福晋瑾萱的笑声:“这话要是让老九听到了,又该饶不了你。”
躺在贵妃榻上的芸熙拿掉脸上盖着的帕子,看到来人是瑾萱转怒为喜略微不好意思道:“八嫂。”
“小脸儿通红,气性儿还不小。”瑾萱看着她打趣道,“这些人也是,是不知道你的脾气么...非上赶着挨耳刮子。”
“八嫂还不知道这些人么?甭管是张三李四还是叫不出的王二麻子,都想攀扯些关系。”芸熙掩嘴笑道,“这又不是赶大集,人越多越热闹...皇上最忌讳朝中大员结成朋党,前些年的明珠和索额图下场还不够发人深省么...”
瑾萱点头附和:“是啊,现在朝中局势一时之间让人摸不透,所以才会让人惊慌失措,只要有点希望都会想尽力一试。你若是不喜欢,称病推脱掉便是了,犯不上自己生气。”
“她们这些人啊...”芸熙一双乌溜溜的杏眼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八嫂,见过城墙吧?她们的脸皮比那城墙拐弯还厚呢!不给她们些厉害的,是不知道进退的。”
瑾萱噗嗤一声笑的不可自抑,伸手点了点芸熙的额头自我打趣道:“这京城里人人都说八爷的福晋伶牙俐齿不肯饶人,可与你相比,我可真是那窦娥转世,活活冤死了。”
两人笑闹一番之后,瑾萱忽然正色下来说道:“今日我来是想同你说个正经事。”
“这两日八爷收到蒙古来的消息,说是温恪公主孕中极度不适,皇上派去的太医回禀说是公主此次怀的是双生胎。”瑾萱眸中的光闪烁着担忧,“这小公主本就身体孱弱,前两年又是那样一场重病... 八爷说,这次生产恐怕是凶多吉少...”
听闻这个消息,芸熙有些惊讶可转念想想也觉得是合情理的:“温恪这孩子自小没了母亲,养在胤禟额娘膝下时便是身子不好。出嫁前那场重病也是差一些没有缓过来... 她这身子本就不该受孕...这下怀的还是双生胎...可该如何是好?”
“这事怕是宜母妃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也是免不了担心。”瑾萱沉吟着说道,“芸熙,我今日同你说这个,是想提醒你,前儿大阿哥跟蒙古勾结弄了一出魇镇事件,现在提起跟蒙古相关的就会让人后背发麻,温恪是老九一母养大的孩子,这个节骨眼儿上,莫要让人利用了做文章。”
芸熙心头一热,拉住瑾萱的手:“八嫂,虽说太子复立,张明德的事八哥也洗脱了冤屈,可我心里清楚...皇上对八哥的戒心非一日可消。他如今的处境,还让你过来提醒我们这个,我心中明白你们二人对我们的情义。”
这一二年来八爷府经历的起起落落,八爷本人经历的那些心酸冤屈不得志,瑾萱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若是她心智弱一些都怕是经不住这些考验的。
朝中之人,最是那会看风向的弄潮儿。八爷虽说是并未失势,可几次被无故申斥,支持他的大臣也被康熙连打带消的调理个遍,谁还敢太过于接近?门庭冷落,也是在情理之中。
瑾萱闻言眼圈一红,随即稳住了心神展开笑颜:“老九与我们爷那是穿一条裤子都嫌肥的亲兄弟,做哥哥嫂子的惦记着还不是应当应分的?”
说罢起了身,“你且歇着吧,爷也快下朝了我便回去了。”
......
入夜后许久不见胤禟,芸熙放下手中的书问道:“如雪,爷可还在跟八爷十四爷在书房议事?”
“八爷他们似是已经走了。”如雪摇头,“但是今日似是有许多公文,爷还在书房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