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跑道(22)

作者:橙小月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抱着空罐子下山时她想,他们再也不会遇见了。

徐捷手里始终有一把刀,三年来它依然锋利而锃亮。他从去不伤害曾经故事的主人公,因为他们大都是少年。他无法对他们下重手。

他选择用它伤害自己。

他注视良久,将这一章的全部文字复制,粘贴到读文网的发布界面,按下了发送键。

很快有评论袭来,他们用了很多的感叹号,他没看,直接把电脑关了。

这也许会是他的最后一个故事。他觉得自己被掏空了。

徐捷看向手腕,表的指针指向十二点。

他知道,新的一天正在开始。

徐捷深深地吸了口气,靠在椅子的后背上,闭上了双眼。

第十六章

四乘一百米接力是一个合作项目,第一、第三棒在弯道跑,第二、第四棒在直道跑。最底线的要求是不能犯规,通常指交接棒要在接力区里完成。如果要求再高一点,那就是需要在快速奔跑的过程里交接棒,节约时间。这需要默契的配合,而这背后离不开反复的练习。

三班的接力队每天早晚都会各练两三组接力。随着运动会的临近,操场上运动的人越来越多,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大家都要抓紧时间练上一练。就连叶雨这种课间能不下楼就不下楼的女孩也到跑道上去跑圈了。

他们请来秦老师帮着做些针对性的训练。秦老师先带他们做了直道上没有接力区的训练,在场地上五米间距的地方用□□笔画上四条短线,一人占据一条。第一棒的队员右手拿着棒站立起跑,全体慢跑,做运动中的传接棒练习。然后他又做了设立预跑线的训练,当后一个人和前一个人只有两只手臂距离的时候,后面的人喊“接”,接棒人迅速做出动作,这是为了抓住接棒的时机。此外还有一些4×50、4×100米的完整训练。各个班来请秦老师帮忙,他从来都来者不拒。每逢运动会前或体育会考前都是秦老师最忙碌的时候,他似乎乐于沉浸在这种忙碌里。

秦老师有时会开玩笑,说自己的工作可有可无。这个玩笑多少有点凄凉的意味。南江省的体育会考同音乐、美术一样,只是走个流程,达标就能获得A等级的成绩,标准很低,又不纳入高考分数。体育是一门平时没多少人在乎的科目,但运动会是个重要的例外。

随着运动会的临近,他们已经可以做到不去回头看交接棒就顺利交接了。他们对彼此的速度、风格都了然于心。

运动会前一天傍晚的训练后,祁天和袁朗单独回教室。他们的包还落在里面。他们从操场的另一头穿过来,现在白天越来越长,操场上、跑道上依然洒着浅金色的光。

祁天抬起头看天上的云,更深沉的红色渐渐晕染开,黄昏时分的云彩像一幅油画。

袁朗问:“你有没有看学校公众号最新的推文?讲秦老师的。”

祁天摇头,摸出手机来一边走路一边看。这是校园人物系列报道的第七篇,里面有几张秦老师罕见的早年照片。通常这种稿子很容易变得套话连篇,但也许是秦老师本人的形象太过鲜活,文章写的满怀真诚。

秦老师十六年如一日地在一中体育组做老师,从普通老师一直做到教研组组长。文章里写了他名校毕业却来到小县城的事,带田径队训练的事,课余帮各个办公室做跑腿修灯泡等杂务的事……不一而足。最后还提到去年职称评审时,原本肯定能评上的秦老师把机会让给了更年长的老师。很多人觉得这样太可惜了,秦老师却说没什么。

文章末尾放的是一张最近照的照片。秦老师穿着校服的运动裤和黑色polo衫,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体育器材室的前面,两腿分开,略弓着背。阳光迎着他的脸,他微微眯起眼睛来,笑起来的时候嘴咧的很大,脸上纹路分明。他总是这样笑着。

祁天说:“他是挺可爱的一个人。”

袁朗点点头。

背起书包离开的路上,祁天想起来谢鑫鑫“你们的矛盾是不是已经解决了”的问题。他觉得需要再确证一下。他问袁朗:“现在,你不恨我了吧?”

袁朗摇摇头,“我本来也没恨过你,没那么严重。我就是觉得你太傲,想挫你锐气,想告诉你别以为是大城市来的就在我们面前显摆自己多高冷。我最烦这种。后来我百度了你的名字,发现你明明跑得那么好却不承认,就觉得你不真诚。”

祁天苦笑下。当时他们双方都以自己看到的碎片来判断彼此,两不相让,最后造成了短暂的冲突。还好,现在这些都过去了。

袁朗又说:“你穿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你看不起我们这里。后来开学你自我介绍,我无意间去查了你名字,知道你原先就是省里青少年田径队的,所以就更生气你对我们撒谎。”

祁天说:“我们穿的没什么不一样啊。不就是T恤、衬衫配运动裤,我前阵子还和秦老师一样穿过校服裤子呢。”

袁朗摇摇头,“你看不出来的。”

祁天打量下袁朗的衣服,又打量了下自己的衣服,还是没看出分别来。

“其实真不是这样,”祁天说,“我从来没想过看不起谁。我就是被骂怕了,觉得多说多错,不如不说。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我还告诉自己,要尽量保持沉默。我还告诉自己别去碰跑步这件事,我怕我又忍不住回去跑。事实上,我确实没忍住。”

袁朗晃了晃脑袋,“我根本就没想过那种可能。我以为你根本不会在乎这点小事。”

祁天笑了,“对我来说,这不是小事。”

“但你比那些指责你的人强太多,我不相信专业的运动员也会这么看你,”袁朗说,“如果是我,就会让他们随便去骂,然后接着拿冠军,让那些红眼病都后悔死。”

袁朗说的很生动,祁天忍不住又笑了。

“真的,你别在乎那些虚拟世界的人怎么评价。反正没人去扒他们究竟是谁,他们是可以没有底线的。明明不是你的错,他们骂你,恰好说明你出名了、厉害了,一般人还没有这个被骂的机会呢。你说不跑就不跑,那不就正中他们下怀了吗。你不仅不应该退,还应该冲上前去,让他们知道厉害。”

分别的时候,袁朗这样对他说。

祁天想起来那天在孟山路的时候。也许袁朗的话在那种场合下是适用的,退让反而会让自己反复受到伤害,向对方亮出刀子展示自己不好惹,对方反而就畏缩不前了。

祁天和他告别,蹬着自行车回家。

他忽地想起来许多好玩的事,譬如秦老师的笑。于是他也笑起来,路人疑惑地看到一个骑单车的少年一路笑着过去了,落下一串快乐的声音。车的铃铛叮叮地作响。

一中的空间很大,高中部的运动会就在校内召开。操场划做运动员区域,四面高高立起的五层台阶成了天然的看台,每个学生都要自带坐垫和食品。学校规定,各班早上六点半就要准时集合,挨个走方阵。早上六点三十一,祁天一路跑着到自己班的位置,路上穿过操场,他看见秦老师和体育组的其他几位老师正在检查跳高场地的安全性。

“怎么才到啊,”谢鑫鑫举着“高一三班”的牌子,拼命冲他招手,终于把祁天引了过来,“刚刚杜老师都想叫我挨个给你们打电话了。”

“起晚了,”祁天打个呵欠,“我还没吃饭呢,这也到的太早了。几点开幕式啊?”

昨天才强调的事,祁天一晚上过去就忘一干二净了。谢鑫鑫无奈道:“七点。”

祁天蹦上两级台阶,从包里拿出个桃李的果子面包来啃,几口就吃干净了。他又喝了瓶奶,把包装都丢进垃圾桶里。晨光照耀,估计再过会儿就得热起来,在中午达到极限,三班这位置背光,成了风水宝地。

杜老师今天穿的挺潮,一件碎花的短打小衣,一条白色长裤,一双粗跟凉鞋,还戴了一副招摇的墨镜,看起来心情不错。

周云龙在旁边说:“杜老师你今天真漂亮。”

“就你嘴甜。”

杜老师嘴上这么说,一偏过头去就忍不住笑了。然后她说:“今天运动会得仰仗着你们啊,回去了把这劲儿都用学习上,也少让我每天追你们屁股后头操心。”

周云龙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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