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政泽母亲依然对我恨之入骨,但为了儿子也只能让我待在医院,和她一起陪护,用她的话说,这是我应该赎的罪。
一日,刚帮岳政泽做好基础的护理,正在喂他喝粥时,崔嘉宁突然闯了进来。
“政泽哥!”一看到岳政泽受伤的悲惨模样,崔嘉宁双眼立刻涌满了泪花。“我不过出了趟国,你怎么就变成了个样子了!”一边说一边大哭着,然后又转过头来,猛推了我一把,我没有防备摔在了地上,那碗粥也溅的地上哪儿都是。
“都是你!狠毒邪恶的贱女人!”
“崔嘉宁!你又来胡闹!再这样,就别来见我了。”岳政泽的声音虽虚弱,语气却很强势坚定。
“政泽哥!你怎么现在还护着这个女人,你差点因为她没命,岳叔叔也被她害得进了监狱,恐怕再也出不来了,岳家也毁于一旦,她到底哪里值得你对她那么好!”崔嘉宁只顾质问,没注意到岳政泽的情绪变化。他醒了以后,为了让他安心养病,不受到太大刺激,岳母和我意见达成了一致,并没有告诉他岳家所发生的事。
“你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吗?就是她,”崔嘉宁用手指着我,“举报岳叔叔贪污受贿,害得他被判无期徒刑,岳家的一切都没了。”
岳政泽隐忍的沉默着,一直看着我,似乎在问我崔嘉宁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说的没错。”我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上还带着洒出来的粥的污渍。
岳政泽的呼吸开始渐渐变重,双拳紧紧握起,由于力度过大,牵引到了伤口,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洇出血渍。这一幕我和崔嘉宁都看在了眼里。
“政泽哥,你别这样,伤口都裂了。”比起刚才心疼的哭,现在她的哭声更多的是害怕。
“你先出去,我要和她单独谈谈。”岳政泽对崔嘉宁说道。“可是你这伤……”“先出去。”崔嘉宁很不愿意,却也十分无奈的离开了。
“你真的恨我恨到这种程度吗?不惜让我的家庭支离破碎?”
“是,我是挺恨你的。”
“你还爱着穆梓深吧。”
“……是。”
“我早就应该醒悟了,你这个女人,太死心眼。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你还是会怀着当初怨恨的心思,只有让你如意了,你才会停下来。原来你所谓的一笔勾销,背后竟然是这样的,我还天真的以为……呵呵。这次算我玩火自焚,只可惜牵连了我父母,这么大年纪和我一起受罪。”
“岳政泽,你到现在还认为你和你背后的权势地位没有错吗?当初如果不是你仗着你父亲的势力怎么可能险些害死小穆,又逼得我们各自天涯不能相见,仅仅为了你一个人的私欲,害那么多人备受痛苦和煎熬。你父亲的落马,的确有我的助推,但更是天道轮回,谁都得为自己的行为买单,没有人例外。”
“我现在对你一点威慑都没有了,你想走随时都可以,再也不用有所顾虑了。”
彼此沉默了几分钟,我说道:“不管怎样,谢谢你拼死相救的恩情,你原本是没必要那么做的。”
“你想多了。我不过是怕你死了,游戏中断不好玩罢了。”我突然发现,岳政泽也是个死鸭子嘴硬的人。
说话间,他胳膊上的血洇出的更多了,一片片不断向外扩展着,有洇遍整条胳膊的趋势。
“我先去叫医生,你想作妖,也得有好胳膊好腿才行。”
医生重新给他上药包扎,那伤口我远远看去都惨不忍睹。岳母和崔嘉宁都在一旁小声啜泣。岳政泽也难以忍受住痛苦,不时发出“嘶嘶”的声音。
这时我突然收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于是走出了病房去接。
“阿曼,是你!真的是你!”我激动的冲着电话就大喊了出来。
“阿寄,是我,我回来了。”
这是时隔近四年后的重逢,阿曼变得黑了一些,一头小短发显得尤为精神,不过笑容比以前更灿烂了。她应该看开了一些事情吧。
“再看见你真好。”我和她紧紧相拥在一起,感慨道。
“我好想你啊,阿寄!”
“我们先去找个地方歇会,慢慢再聊。”我拉着阿曼进了一家餐厅,把我们分开这段时间各自的经历好好聊了一番。
“阿寄,你真厉害,没想到,岳家就这么倒了。”
“机缘巧合,再加上我在岳家待了那么久,发现点什么也很正常。”
“那之后呢?”
“之后,我也不清楚,等岳政泽恢复健康了再做具体打算吧。”
“他不恨你吗?”
“恨吧。”
“你不担心他以后会对你不利吗?还是要多小心一点。”
“没事,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你呢,阿曼,你呢,还回去西部教书吗?”
“不回了,我还是想念这里,有你和我最好时光的记忆。”
我笑道:“你留在这里挺好的,我们又可以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了。”
“对了,我们单位正好缺一位播音主持,你想来吗?”
“还是算了吧,我已经习惯了当老师了。”
“好吧,我的张老师。”我冲她作了一揖,逗得两个人都大笑了起来,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大学时代……
第87章 归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岳政泽渐渐休复过来,已经开始能在别人的帮助下走路了。崔嘉宁照顾岳政泽非常的尽心,不但没有因为岳家破败而远离他,更是不顾她父亲的反对,连月来都住在医院。岳政泽能有这样一位死心塌地对他的姑娘也算很幸运了。
这一年的夏至比往年温和,没有热的那么强烈,不过日头也很足。我两手提着买好的午饭,正在往医院走。由于这次买东西的地方比较远,向来不爱出汗的我,两鬓也留下了几滴汗珠,偏偏这一带路边的树都是才植几年的,没什么荫凉。我只好硬着头皮、顶着太阳走下去。正当我低着头、放空念想往前走时,突然脚的前方立住了另一双脚,穿着黑白相间的运动鞋,再往上,是一条纯黑色的休闲裤。地上还多了一方阴影,是撑起的一把伞。
我没有抬头心脏已经狂跳不止。这浓郁的草木清香,我再熟悉不过了,它的主人曾陪伴我二十余载光阴。
“以前那么怕晒黑的人,现在怎么这么随意了。”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声音,这一次终于变得真切。
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依然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敢抬起来,还是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他一开口,我忽然鼻子就酸涩了,眼睛也开始发热,泪腺在蠢蠢欲动,被我强行抑制住才没有失态。这么脆弱、委屈的我,在他的面前才那么自然而然、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因为,他是我这一辈子最信任的人,也是,我内心最坚实的依靠。
我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才缓缓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清澈深沉,充满怜爱柔情的眼睛。他没有笑,却有掩不住的爱意和温暖涌现出来。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上身穿了一件浅灰色七分袖,略显宽松,却非常适合他,一种潇洒之气萦绕在旁。头发并不长,但还是将前帘留至眉上,应该是为了遮盖住那道疤痕,整体造型却十分适合他的脸型,一点不显得幼稚或是张扬。
“不认识我了吗?盯着看了这么久。”那微微一笑,熠熠生辉。
“你……”我的声音竟有点颤抖,“这些年都去哪儿了?”
“哪儿都去,基本上能把中国待遍了。”他说着帮我把手里的东西拿了过去,我们开始朝医院走去。
“阿寄,你过得好吗?听说岳家已经败了,岳政泽还出了很严重的车祸。你一个人是怎么撑过来的?”听他这样说,俨然已经把我归到岳家人里去了,心里有点难受。
“还好。”我快速转移掉了这个话题:“倒是你,这么多年没有一点音讯,不怕……大家担心吗?尤其是穆叔叔,他只有你一个亲人。”差一点那句“不怕我担心”就说出了口。
“你呢?”
“我……也很担心你。”
“可你再也没联系过我。我可以让所有人都联系不到我,但是永远不会让你联系不到。只要你一句话,我不论在哪儿都会第一时间赶到你的面前,可是你一次也没有打过来。”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硬着头皮也问了一句:“你不是也从没有打过来。”这一句噎的他哑口无言。曾经,是我冷酷无情跟他说老死不相往来,也是我骗他说我爱上了岳政泽,现在又拿这样一句话来苛责他。谁知,在沉默一会儿后,他却像个小孩子似的说了一句话:“是我错了。”让我一时有点恍惚。其实,我们不过都是在用最傻的观念和方式互相折磨,在若即若离中苦苦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