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你们能和好我也替你们高兴。”
“今后还希望您替我多照顾照顾他。”
“那是自然,我没有兄弟姐妹,冬已就像我弟弟一样,他在市里您就放心好了。”
“那就好……”
头一次以老师的身份和家长对话,心里还是蛮紧张的。其实我哪里算得上是老师,只是被冬已叫习惯了,在我心里它不过是个和“姐姐”差不多意思的称呼而已。
旅馆离车站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所以我们直接走路过去。出来的时间早,在上面等了十分钟车才开动。景岩就在身后越来越远,远的就像一场无法重启的梦境。
“云老师,”冬已忽然看着我叫了一声。
“啊?”
“一年以后,等梓深哥也出来了,等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还有选择的权利吗?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当然有权利!难道你真的要跟那个混蛋过一辈子?!”
“冬已,也许将来会有转机,但是现在谈什么都没用,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冬已的情绪变化让我吃了一惊,平复后他又接着解释道:“我是说,在这里你和梓深哥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有事。”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小穆也不会有事;老天会记得它给我们的,不会再有更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我拿出装有葵花籽的香囊说:“冬已,麻烦你替我把这个交给小穆,就说,你回了趟老家随便带回来的。”
“有没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他?”
我摇摇头,“没有了。”
“云老师以后有任何不开心的事都可以找我说,我……我答应过梓深哥好好照顾你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我一直都在。”
“谢谢你冬已,这次陪我来景岩已经很开心了。不用担心,你云老师没那么脆弱。”说完淡淡一笑,也引得这孩子释心一笑
不能总在家里待着了,时间久了我怕爸妈会起疑心,于是收拾东西准备回到那里去。
突然在门外出现的岳政泽让我和爸妈都愣了一刻。
“怎么,云寄没告诉您二老我来接她吗?”
他这样一问,爸妈疑问的目光就转到了我身上。为避免事端,我只好回道:“我怕他来了麻烦,就直接让他在外面等着了。”
“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怎么能让政泽来了还在外面不进家呢!”一向不太爱说话的爸爸指责道,妈妈也顾及他的面子说道:“就是啊,阿寄以后可不能这么任性了。”
“我知道了爸妈,我走了,你们快回去吧。”
“要不进来歇会儿再走吧?”妈妈问。
“天不早了,下次吧。”说完我提着包走了出去。
“岳父岳母再见,下次我一定陪云寄一起来!”岳政泽说着跟了过来。
心里纵是不悦,看到他这样毕恭毕敬的对我父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看着车窗外的路景,一路无话。
回到那个家,我原以为我和他就各不相干了。可是他却跟着进了我的房间,并关上了门。结婚以后岳政泽不是在外边混就是去书房,很少来这里。我回头警惕的盯着他。
“你去哪儿了?”
“你不是见了吗,我回家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家伙是谁?你跟他去了哪儿?!”
“你派人跟踪我?!”
“别说的那么难听,身为你的丈夫,总得为你的人身安全负责吧,再说,我岳政泽要怎么玩儿都可以,但绝对不能让人给我带绿帽子!”
“你别信口胡说!更别拿我和你比。他是我的学生,你离他远点!”
岳政泽笑道:“好,别忘了你身上关系着这么多人的命运就行了。”
“岳政泽,别以为你可以永远控制我,我们最好以后互不相干。如果逼急了,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也不清楚。”
“那就走着瞧好了。”说完便拉开门出去了。
我方正地躺在那张大床上,看着正上方那盏北欧风格的大吊灯,想着时间,想着意义,想着小穆……
派去的人传消息说,陈塞这段日子去的最频繁的地方就是酒吧,每次都喝的烂醉被赶出来,没什么特殊的行为。有几次喝完酒去找一个女的,见了就大吵一架。
他们口中的“女的”会不会是阿曼?我叫他们继续盯着,如果陈塞再去找那个女的,就把画面拍下来。
今天是探视的日子。凌晨三点左右,朦朦胧胧的有个身影很像小穆,梦里不计物是人非,他就站在有些昏暗的路灯下,可望而不可即,连面容都有些模糊。我不懂他为什么总是一直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于是我叫着他的名字,伸出手,朝着他走过去。可是这段路却怎么也走不到头,我有些慌了,就跑起来,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在朝我微笑,我安心了。就在即将触到他的那一刻,身影骤然间不见了。我一个人无措的一遍遍呼唤着他的名字,天地至静,无人回应。就在这种无边无际的孤寂中睁开了眼睛。原来是梦。以前总是做一些被恶鬼或怪物追的梦,都没有这静寂可怕。之后再未曾合眼。在房中徘徊了半日,最终拿起墨镜出了门。
来到监狱之后,我带好墨镜,担心会被人认出来。如今想见他一面都要偷偷摸摸的了……
还好现在没有人探望小帆,我便借着看望小帆的机会进去了。小帆在里面拿起电话问道:“你是?”
我摘下墨镜,说道:“是我小帆,还记得我是谁吗?”
“云寄姐姐!我说会是谁来看我呢!”
“你开心,以后我就经常来看你。”
“那当然好了,可是,你不去看穆哥哥吗?”
“对了,这么长时间了,他心情有好一些吗?”
“嗯,肯开口和我说话了,不过比起以前变得沉默了不少,基本上不会主动和别人说话,一有空闲时间他就开始雕木头,哦,这是他送给我的。”
小帆从兜里拿出一个东西,隔着窗户递到我面前。那是一只展翅的老鹰,体形不大却刻地十分精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像是在怒视一切不平事;翅膀上的纹路清晰有致;鹰喙和鹰爪处显得异常凌厉。小穆什么时候学了这门手艺,还刻的这么好。
“真好看。”我叹道,然后又喃喃地说:“他在里面有喜欢做的事情就好,至少不会太无聊了。”
“云寄姐姐要是你曾经做错了什么事,穆哥哥肯定早就原谅你了,我看得出来你很想见他,他也许也很想见你呢!我见他最近在雕刻一个小人,很像你。”
“是吗?“沉默之后接着说道:“就算他原谅我了,我也没有什么面目去见他了。或许,过一段时间想开了,迈过自己这道坎我就会去见他了。所以小帆,这是咱们两个之间的秘密,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也永远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好吗?”
“嗯,好吧,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我就支持你,等你早日想开了,好亲自去见他。”
“谢谢你小帆。”
“嘿嘿,云寄姐姐你谢我干什么,我还没谢谢你来看我,陪我聊天呢!”
“那我,以后我们两个就谁也不许说谢谢。”
“好,谁也不许说!”
此时,我听到了狱警和冬已的对话,急忙带上了墨镜。他来看小穆了。
“怎么了云寄姐姐?”里面的小帆见状问道。
“有认识的人,不想被他认出来。”我小声的说道。
“你回去吧,穆梓深不见人,刚刚就有一位看起来比你稍大一点儿的女士过来要看他,后来也是无奈的离开了。”
“麻烦您再跟他说一声吧,我叫时冬已,我有东西要给他,”冬已拿出了之前那个香囊,“就是这个,麻烦您帮忙带给他,就说是从景岩带回来的。”
狱警看了看说:“好吧,如果他还是不愿出来我也没办法。”
“谢谢!”
为防冬已看到,我将脸转向了里侧,并用手遮挡住。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是不愿意出来见人吗?小穆,怎么样才能让你变回以前的你?可惜这世上没有第八号当铺,从前只觉得好笑,笑里面的人用沉重的代价去交换本就属于他们的东西。可是现在,我也会做同他们一样的选择,代价,在所不惜。
这么想着的时候,小穆出来了。我不自觉的望过去,隔着这段六七米的距离,这层厚厚的玻璃,和中间的人们,看到了他。宽大的囚衣套在他身上那么不协调,骨骼更见分明,以前那样喜欢清爽的人,现在却长出了一层胡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