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叫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瞧瞧咱们夫人现在……哪儿能跟他比啊,连秦相都……”
“嘘。”那丫鬟噤声后,又小小声道:“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相为什么突然不理咱们夫人了……”
秦氏的身影豁然出现,眼神阴沉不定,把两个丫鬟吓的浑身哆嗦。
是啊,原本宋颂不过是被她踩在脚底的一条烂虫,可如今,那条烂虫却飞上了天……人人羡慕,秦氏心里想要弄死他的心思又烈了一些,难得没有处罚这两个丫头,转身回了院子。
她刚回去不久,就有人送来了牌子,秦氏接过看了一眼,陡然眼睛一亮:“姐姐送来的?”
是禁军的令牌,有大哥的牌子在,她可以安心了。
付昭这边,他沉默的看着面前的那块牌子,这玩意儿不能说普通,但也绝对不罕见。一侧的谋士道:“如此看来,秦相的确不再信任大人,只是不知缘何要将此物送给秦青荷,好在我们在国公府安插的有人,否则这个牌子,不定会惹出什么祸端。”
“秦青荷今天去见了皇后?”
那谋士立刻点头。
“看来太子果真把本官当成了弃子。”付昭道:“既然她想为外甥报仇,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正月十五。
宋颂虽然遭逢前世性格大变,但骨子里却是温顺的,除非太累起不来,每日都会亲自服侍厉霄更衣,这段时间天冷,他心疼厉霄每天都要早起往外跑,特别在屋内的小炉子上弄了小炖,好让厉霄胃里能暖和些。
宋颂在屋内比较随意,披散着长发,身上穿着雪白的中衣,充其量再搭一件棉外衫,他坐在桌前,将炖盅里面的食材夹着汤水一起捞出来盛在碗里递给厉霄,道:“过了今日,大家就都可以好好休息了。”
“等我把一切安排妥当,晚上接你出去玩。”
“好。”
今日陛下与民同乐,城内所有的兵队都要调集起来,全城戒备,不知厉霄忙碌,各部各大营卫都不能闲着,陛下平日不怎么出宫,如今去了天子塔,这正是其他各国刺杀的好时机。
宋颂知道今天外面会很热闹,但他也并未出门,厉霄要率兵保护皇帝已经很忙了,他不想再惹对方为他担心。
他撒下去的花种已经纷纷长了出来,宋颂照例浇了水,忽然看到了一株嫩嫩的花茎上开出了一个淡黄色的小点,若是不仔细,几乎都察觉不到,竟然是结了花苞,他心里陡然涌出一股欢喜。
外头传来动静,是裹得跟球一样的纪瀛,他进来便立刻吸了一口气:“哎呀,这花儿住的地方都比我那院子暖和。”
“你怎么过来了?”
“王爷没跟你说?”纪瀛道:“今天天子塔那里会很热闹,他知道你肯定不敢出门,特别让我来陪你说说话。”
宋颂皱眉道:“会发生什么事?他会不会有危险?”
“这我就不知道了。”纪瀛问:“你浇好花儿了吗?去屋里下棋如何?”
宋颂闷闷的跟着他进了屋内,心里却因为他的话而心神不宁,连续赢了他几回之后,纪瀛也有点儿悻悻不乐:“你要是心情不好,我就回去睡了。”
“我担心王爷。”
“你担心他干什么,有谁能伤的了他?”
“我怕有人惹他生气,刺激他伤人。”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今天太师府的高手都在,不会任他发疯的。”
宋颂揪着手指,心里忽然很乱,道:“我出去看看。”
白岩和纪瀛一起跟上,宋颂走出侧门,便看到附近来了很多陌生的巡逻兵,今日事情重大,全程戒备,除此之外,内城巡逻兵也都增加了好几倍。
纪瀛道:“你大可放心,这两日,除了刺客和暗探之外,城内绝大部分人都会安分守己,这个时候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宋颂不担心这些,他只担心厉霄的病。
他转身将太后给的令牌拿起来,对纪瀛道:“你觉得我这屋里可暖?”
“?”
宋颂戴着纪瀛的大厚帽子走出门的时候,微微仰起脸朝四周看了看,确认厉霄负责守护他的暗卫已经看清了他的脸,他这才拉高领口遮住半张脸,继续朝前走去。
刚到门口,却忽然被白岩拦住,他看了一眼宋颂的扮相,道:“王爷不让您出门。”
“我心里不安。”宋颂软声道:“我知道你职责所在,但我一定要出去看看。”
他眼珠漂亮的像海里的珠子,白岩顿了顿,道:“我……”
“你回去保护我,别让别人知道我出来了。”他将白岩推回去,转身汇入了人流之中,纪瀛的衣服上一股子药味儿,真不愧是医者,熏得宋颂头都晕乎乎的。
厉霄亲自检查过了布防,路上遇到厉青,兄弟俩打了招呼,要走的时候,厉青忽然想起什么:“方才有人寻你,似乎是东卫营的人。”
“可有说何事?”
“未曾。”
厉霄便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厉青却又开口:“大皇兄。”
厉霄再次停了下来。
厉青长得高大威武,一张英俊而冷硬的脸,哪怕不说话的时候,也带着几分隐隐的威严,平日处事也如他的长相一般,毫不拖泥带水,他并不与厉霄亲近,兄弟俩平时很少说话,此刻却忽然不知为何,道了一声:“今日人多,你……小心一些。”
厉霄颌首:“多谢提醒。”
今日盛事,民众众多,所有人都担心他会不小心犯病,连老五也一样。
天子带着御林军,乘着龙辇而来,笑着跟民众们打招呼,四周山呼万岁,到了时间,他缓缓登塔。
他的身子其实已经越来越不好了,今年很多大臣都联名建议元宵这次活动不如罢了,可乾国自建国起便与人民休戚与共,同享盛世的传统,若是突然罢了,只怕天子病危的传言会弄的人人惶然。
天子协同几个儿子一起登塔,父慈子孝的场景让民众欢呼,老迈的皇帝一步一步,目光忽然与下方的厉霄撞到了一起。
在厉霄还未发疯之前,他们兄弟几个都会跟着父皇一起登上这天子塔,天子塔共有九层,传言上到最高可摘日月,但自打他发疯之后,就再也没有跟上去过。
厉霄静静站在下方望着他,天子短暂的停顿了一下,面上划过一抹难忍的悲恸,便又重新调整表情,笑着看向了远处,看向他的子民,他的江山。
宋颂只露出了两只眼睛,被人群挤得左右摇摆,眼睛追随着厉霄的身影,远远看去,能见到赵寅一直伴在厉霄身旁不远处,便略略放下了心,只要无人故意刺激厉霄,今日想必是安全的。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声十分突兀的怒骂:“宋颂,你不得好死!”
厉霄比他动静快,顿时就冲着那声音而去了,宋颂几乎被人浪卷着,完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直接被挤到了那边。
“好像是宋夫人,她在干什么?”
“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一幅画,半遮半掩,诱惑十足,而上面,赫然画得是宋颂的脸。
她还在骂:“此人□□不堪,到处勾引,此前我们宋府一直不敢声张,不让他露面便是担心他败坏了宋府的名声,直到他前两日居然砍了我儿的脚!我知道没有人相信,但宋颂就是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平王殿下就是被他这样骗到手的……今日我要大义灭亲,将真相揭露于众!”
“她疯了吗?”
“她在做什么啊?”
赵寅听到动静便立刻朝这边赶,果然便见厉霄额头暴起青筋,眼珠扩散呈蛛网状,若非怒极,他的失控是有过程的——
他的身影快如闪电,一直暗中保护他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落下来,却被他一掌派了出去,那倒霉侍卫被他一掌拍了出去,秦氏也被赵寅险而又险的拉了过来,厉霄陡然咆哮了一声:“该死!”
他发上紫金冠已经将落未落,真气震荡,离得近的瞬间被震飞出去,宋颂好巧不巧的正在旁边,喉间几乎溢出一口鲜血,他擦了擦嘴角,听到赵寅慌乱的声音:“先把人驱散!”
无数官兵持枪冲了过来,开始列队试图把厉霄围起来,一边顺便将人往外疏散,几个高手重重咳了一声,谨慎的凝望着厉霄,厉霄的眼珠却如魔鬼一般盯住了赵寅身旁的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