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去之后,陆万宗敛了笑容,颓然地坐进椅子里。
他一开始就是想开个玩笑,可没有想到自己也差点失控。
尤其是那花瓣般的嘴唇在无意识的舔弄下湿润的样子,那几乎迷离的眼睛盯着自己看的时候,他想吻上去。
若不是一开始打好了腹稿,他自己都没有把握把最后那句话说出来。最后那句话,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自制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说完,他其实已经后悔了。
他的书还摊在那里,点心还没吃完,刚刚喝过的奶茶还在他的桌子上。
陆万宗拿出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没有拨出去。说什么呢?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
揉了揉太阳穴,陆万宗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
眼前又闪过那花朵般的嘴唇。陆万格本就生的白,唇色很淡,一点点樱粉,偏又是一张薄唇,那样精致的一张脸衬托的嘴唇有一种让人想揉碎的美,想看到那淡色嘴唇染上桃色,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惊艳。
陆万宗喘了口气,唰的睁开了眼睛,大步走向落地窗。
他有了反应。
落地窗映出那个高大的男人,此刻眼眸深处盛满痛苦,面色苍白如纸,嘴唇紧闭,胸口剧烈起伏。
若只心动尚可自我安抚、可逃避、可忍耐、可自嘲、可佐证,现在身体都如此诚实,仅仅一想就已经如此,还能逃到哪里去?
那他呢?他的小格呢?他怎么忍心……
陆万宗猝然双目酸涩,一手捂上眼睛,高大身躯弯下来靠在了窗上,半天没有动。
第61章 间隙
陆万格径直出了大门,直接乘电梯下楼。一出电梯,还在大厅就开始跑起来,不顾身后纷纷惊诧的目光。
出了办公楼,脚步不停,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了江边的人行步道,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此刻接近傍晚,江边的空气微凉,偶有树叶在风中缓缓坠落。陆万格找了张长椅,对着江面,眼泪无声无息流了满脸。
羞耻、渴望、失落和无望淹没了他。
脚上的鞋子沾了灰尘,裤管处也是。世间的事,若潜心求取就能成,哪里还会有一厢情愿、飞蛾扑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自己不过这千万分之一,芸芸众生一员,七苦之一的求不得,实在是平常极了。只是……怎么这么难过呢?
泪水已经干涸,脸上紧绷。陆万格摸了摸脸自言自语:“脸上有点缺水啊,看来临行前的那贴面膜不太好用,需要涂点补水的面霜。”眼睛又红了。
这时突然一个声音说:“哥哥,你能帮我们拍张照片吗?”
陆万格抬起头,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正对着他笑,小姑娘又指了指一旁的女士。
陆万格勉强笑了笑:“可以啊。”
旁边的女人把单反递过来,和小女孩一起靠着江边的围栏。
小姑娘非要多拍几张,摆了好几个pose,女士一直对陆万格歉意地笑,却最终不忍拒绝女儿。
陆万格对着镜头,看着框进镜头的母女和背后的美景,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母女俩离开后,陆万格继续坐在长椅上望着江面。
江水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着粼粼波光,仿佛破碎的金子在闪闪发亮。远处的夕阳和江水互相映衬,绵长又温暖。
他小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照片。那时照片都是去照相馆拍,一年拍上一次。
他小的时候排斥拍照,陆万宗每次都许诺给他,任他挑选喜欢的东西,而后抱着他一起去照相馆。
六岁以前的时光,有着模模糊糊的印象,但是和陆万宗在一起的时光,才是人生最美的开始。
人人都说陆万宗难以接近,可是他从未有过这个感觉。
人人都说陆万宗有洁癖,可是在他的记忆中,陆万宗不但和他一起用过同一双筷子,甚至无论他玩得有多脏,陆万宗都愿意抱着他回家。
他少时顽皮,经常打闹浑身是泥,但是陆万宗从无二话,都是牵着他的手。
陆万宗身上好闻的气味,曾一夜又一夜萦绕在他的周围。他中了一种名叫陆万宗的毒,从儿时到现在。他上了瘾,不知从何时开始,当开始知道,已经情深。深入骨髓,与灵魂共存,想到远离他,若刮骨,如抽筋。
陆万格在江边一直待到了天黑,打了一辆车回了家。他暂时无力再去猜测陆万宗的想法,一碰触,心尖抽疼。
曾经想既然戒不掉,就承受吧。哪怕痛苦,亦甘之如饴。
却不曾预料,会这样痛,看不见的伤口该如何修复?
请赐予我百折不挠的勇气吧,让我有可以披荆斩棘,勇往直前,即使前途昏暗,即使他永远在云端。
第62章 抉择
陆万格回到家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往楼上走,张楚丽一愣:“你哥呢?”
这些日子周末都是俩人一起,她还以为兄弟二人一块儿外出了。
陆万格心里一痛,脸上却一派平静:“我也不知道。”
张楚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手机响,拿起来一看是陆万宗:“喂,小宗?”
“张姨,小格回去了吗?”
“就刚回来,已经上楼了。”张楚丽往楼上看了看,又问,“我看格子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那边顿了一下:“没事儿。你问问他吃饭没?”
“好,我一会儿去问。”
张楚丽上楼敲门:“格子,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做一点?”
只听一个闷闷的声音传来:“我不饿,今天不吃了。”
这孩子怎么了?又闹别扭了?
她在门口等了会儿又说道:“那怎么行,我给你做一点,等下你饿了下来吃。”
张楚丽在做饭的时候,陆万宗又打了电话过来:“小格吃饭了吗?”
“没有吃,说不饿。不过我正在给他做。还在长身体呢,哪能说不吃就不吃。”
“嗯,麻烦张姨了,一会儿你再喊他一回。对了,不用说我打过电话。”
陆万宗望着远处,江上偶尔有游轮经过,灯火辉煌。更远的马路上,车灯交相辉映,无声而繁华。
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不同的喜怒哀乐在上演,每个人内心深处都藏有难以言说的孤独。
粉饰太平,从来只能掩饰一时,不能长久。
陆万宗回了青景园。
他习惯了一个人住,尤其是这一年多。偌大的房子,一个人住,孤独吗?其实很少。
上学读书、工作创业以及养他,占据了太多时间,没有时间去孤独。等到公司稳定下来,陆万格已经处在了叛逆期。
说起来,最好的时光,反而是这几个月,他的事业步入正轨,小格结束叛逆期,俩人回到以前的状态。
但是,此时,陆万宗感觉孤独。也许这几个月的时光太过丰盛,对比起来,此刻愈加寡淡。
陆万宗洗了澡,换了睡衣,拿了一瓶红酒,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喝酒抽烟,到天亮。
在多年后的一天,他想起这一夜,仿佛是自己给自己的一个仪式。
他是一个冷静而成熟的成年人,并不想把自己作得如何颓废,可是,事关重大,他需要慎重思考,慎重决定。
第二天,双眼布满血丝的陆万宗,像往常一样,洗漱穿衣出门开车,去经常吃的那家店吃了早餐。
朝阳洒满大地,又是新的一天。
陆万格也像往常一样转醒,伸出手摸手机,拿到之后,眯着眼睛解锁打开。
没有任何电话,虽然意料之中,却又忍不住失落。
外边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漏进来,忽明忽暗。
那就这样吧,暂时就这样吧。
起床洗漱换衣服。早餐已经在桌上,老爷子已经出门,张姨也准备出去买菜。多么平常而正常的一天。
命运的齿轮无声而精密的继续转动,遵循它固有的轨迹。
第63章 念想
陆万格坐到餐桌前,盯着碗里的皮蛋瘦肉粥问:“我哥,回来了吗?”
“没有。你哥啊,也就你在家才回来多一些,可能这又忙起来了。”张楚丽拿了购物袋,“我先去买菜,中午给你做好吃的,下午你又要去学校了。你吃完了碗放着就好。”
“好,张姨慢点,路上小心。对了,我一会儿要提前去学校,你别做我的饭了。”
“不在家吃晌午饭了?怎么要提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