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夏跪跨在她身子两侧,居高临下望着她,看她濡湿的长发,看她酒痕遍布细长的脖子瓷白的脸,看她被酒激的艳红的唇,还有睫尖黏着的钻石般闪耀的酒滴。
顾凌洛被呛得不住咳嗽狼狈不堪。
刘夏终于扔掉了酒罐,突然按住了她的肩。
啪嗒!
一滴眼泪凌空坠落,滴在顾凌洛溅着酒液睁不开的眼窝。
“顾凌洛……”
“我不爱你了……”
“真的……”
“我这么做,不是因为爱你,是恨你……”
“我恨你,恨不得你永远这么千年万年的孤独下去!”
“这是对你最大的报复!”
“死有什么可怕?灰飞烟灭又怎样?我受过的苦,你也该尝尝了。”
顾凌洛早已醉得神志不清,只勉强维持着最后一点意识,知道她是刘夏,是她生生世世绝不能伤害的人!
所有的灵诀,攻击的也好,防卫的也好,她通通不会对她祭出。
刘夏牵起她的手,轻吻了下手背,不等贴上自己的脸。
呼咚!
顾凌洛眼都没睁,突然翻身将她按倒!
她的气息粗沉的可怕,身子更是烫得吓人!
刘夏歪头望着她,赶在黑影压下堵上她的唇之前,呢喃着最后几句。
“你就是个渣滓,你自以为是始乱终弃,你冰冷无情坏到骨子里,你仗着花容月貌到处招摇撞骗,你……唔!”
答应狗狗的要骂她,怎么能食言呢?
顾凌洛,从始至终,答应你的事,我都做到了。
窗帘拉得紧紧的,窗外晴光映雪,窗内颠鸾倒凤。
开春的第八天,不见春暖花开。
寒冬,还未离开……
第78章 求你快回来
夜色昏暗, 那群莽汉穿着官服手持钢刀举着火把, 竟是一票捕快!
衙役让开, 一男子走了进来, 锦衣华服麒麟靴,翡翠扇坠玉扳指, 任谁看都是个风度翩翩的大家公子。
然而光鲜的外表下,究竟隐藏了颗怎样肮脏的心?
“表哥?”
看见齐家表哥,月娘还是有些惊喜的。
这里这般多人,想来表哥也不敢把小娃娃塞进她肚子里, 正好问他借些银钱, 她就不用住那简陋的地字房,还能改善伙食,再也不用看那小气鬼的脸色了~~!
“表哥, 你来的正好, 借我些……”
“大胆贼女!竟敢掳走尚书千金!给爷上!”
齐表哥一声高喝, 月娘懵了,眼睁睁看着捕快面露狰狞举刀便砍,一时竟傻在原地。
顾凌洛迎风而立, 玄衣猎猎,墨发翻飞,至始至终面不改色。
她剑不出鞘躲过几名捕快,揪起月娘扛在肩头,纵身一跃,交替踩过捕快肩头, 身轻如燕,快如闪电,眨眼便冲出重围!
齐表哥怒不可遏:“追!给爷追!”
天色已晚,城门早已落钥,顾凌洛独身一人或许还能随便找一个藏身之处摆脱追兵,可多了肩头累赘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放我下来!”
顾凌洛只顾躲逃哪有空理她?
“你放不放?!”
“你再不放我就……呕!!!”
刘月娘吐了……
这实在也不能怪她,谁被这么大头朝下上蹿下跳地带上一路,也会受不起颠簸吐了的。
然而顾凌洛并没有工夫怜香惜玉,任她在身后吐得天昏地暗,依然脚下不停直奔城门。
城门落了巨拴,要至少两名壮汉才能勉强挪开,齐表哥并未料到她身手如此了得,事先并未着府尹吩咐守门官兵戒备。
官兵们见一妙龄女子扛着一不住呕吐的女子健步如飞,只以为是女子病重要连夜赶路去郡里寻名医,还未到近前便吆五喝六地摆手。
“非公务急报,夤夜不得出城!”
顾凌洛毫不客气,借着冲劲儿一脚将他踹飞,不等旁边打着呵欠的官兵反应过来,直冲进了城门洞。
“抓住那贼女!”
追兵眼看就要到近前,顾凌洛单手托在巨栓栓头,气沉丹田,力拔山河,铛啷啷一声巨响,巨拴陡然掀飞!
巨拴乃整根树干刨制而成,重量可见一斑,砸在地上都能砸出个坑,何况砸在人身?
紧追其后的捕快吓得跳脚躲开,被那滚动的沉木硬生生逼出了城门洞。
天呐!
她区区一介女流,身形又如此纤细,怎能抬得起平日需三名官兵共同操持的门栓?还是单手!还是掀飞!
不等众人从震愕中回神,顾凌洛扛着酸水都吐了个干净再也吐不出丁点东西的刘月娘,随着咯吱吱的门响,穿过门缝消失在夜色中。
满头大汗追来的齐表哥怒发冲冠,指着城门怒喝:“贼女掳走朝廷命官嫡女,其罪当诛!凡带回她项上人头救回小姐者,赏银千两!”
千两!
所有人都沸腾了!
捕快官兵一个月的饷银还不到两贯,也就是不到二两银子,一年也就二十多两,一千两可是他们一辈子都赚不来的!
这会子再也无人惊心顾凌洛天生神力不似普通人,为了那一辈子都赚不来的千两白银,他们真真儿是可以把脑袋别在裤腰带,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顾凌洛下了官道,躲进一片小树林,找了棵还算茂盛的杨树,飞身跃上,将月娘放躺在树杈。
月娘奄奄一息,这辈子都没遭过这种罪,真真儿是掐死顾凌洛的心都有了。
她抖着惨白的唇痛斥:“你知我有多难受吗?待回了京,我定要爹爹拉你下大狱!”
顾凌洛抹了把额角沁出的薄汗,微挑了下眉尖。
“多谢提醒,那就告辞不送了。”
说着,飞身下了杨树,抬腿便要扬长而去。
月娘稍稍一动,险些从高树摔下,吓得赶紧抱紧枝杈,喝道:“你先放我下来!”
顾凌洛头也不回。
远处依稀传来野物的嚎叫,分不清是什么,总归不是鸡犬。
刘月娘不由咽了口口水,所有的气焰瞬间消散殆尽。
“你别走!我,我刚不过说的玩笑话,你于我有恩,我怎会恩将仇报?”
“恩?”沙沙的脚步声终于停下,顾凌洛回首,月辉漏过枝叶斑驳在她如霜的面容,“我于你有何恩?”
老实说,月娘还真不觉得她对她有多大恩情,许是最初离开齐表哥时还有那么点恩,可随着这些日子被她“虐待”,吃不好睡不好,连喝口绿豆汤都得说尽好话,那点子“恩”早成了明日黄花。
可此时此刻,她被丢在树上,远处似乎还有野狼,好女不吃眼前亏,不觉得有恩也得瞎编个恩,待她安全回了京,再好好跟她算这笔账!
刘月娘嘤咛一声,眼泪说下就下。
“那日表哥欲对我图谋不轨,若非你拔剑相助,只怕我早已投河自尽无脸苟活,你于我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只是从小娇养惯了,有些口不择言,可感恩之心绝无半点虚假,还望女侠见谅。”
顾凌洛自然看出她虚情假意,可这并不重要。
“既知他有不轨之心,方才为何还与他搭话?他可是来杀人灭口的。”
月娘一怔,“杀谁?你吗?为何?”
“一旦我将你送回京城,他的不轨之心便无可遁形,老尚书便是不置他于死地,可他再想娶你已绝无可能。”
刘月娘终于开始认真思索此事。
她虽天真却不愚蠢,原本还不信表哥真想对她做什么,只当那夜是他不懂男女授受不亲,还曾懊悔过自己一时头脑发热跟了个抠门精。
可如今一贯儒雅的表哥突然像变了个人,举刀便砍,着实古怪,若非他心里有鬼,怎会痛下杀手?
的确是痛下杀手,自那日起,表哥的追兵再未断过,顾凌洛的马丢在了客栈,只能带着她徒步逃命。
两人自然是不敢走官道的,只能捡着山沟小林隐匿行踪,一路风餐露宿,比之之前好歹还有客栈热乎乎的馄饨面更是艰苦。
刘月娘从未吃过这苦头,只跑了一天就磨了满脚的水泡,哭得梨花带雨,死活不肯再走。
“当着那么多官兵的面,表哥绝不敢塞小娃娃给我,他要杀的是你,你跑就好了,我不走了,我要回家,呜呜呜……”
之前齐表哥以为中了合欢散的刘月娘必死无疑,不仅没追她们,还拼了命地往家赶,想营造从未离京的假象将自己摘干净。
她们原本根本不会有事,或许半路就能碰上老尚书的追兵,随着大部队前行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