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将妖力一并迸出,呈倾山之势,向他们压来。夜谰微抬手掌,幻出一条高山般漆黑的手臂,冲散妖力结成的屏障砸向他。南境之主面露惊讶,祭出妖力冲散手臂,冷哼道:“传言果然都是假的!什么你修炼受挫,要不久于世,都是假的!”
他从哪儿听得的传言……夜谰心下微惊。“修炼受挫”这件事,他极少在旁妖面前提起,唯一一次则是那次搪塞曾祖的时候。怎几日光阴便传到了南境?!
这时南境之主招来一柄长刀摆了个架势,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乌云当成棉被把自己重新裹了进去,嚷嚷道:“不跟你打了!老子还有正事儿要忙!”然后掉头就跑。
连枫游与夜谰紧追其后,满心不解。南境之主一向是个莽的,突然避战真是出乎意料。这时夜谰扭头问向他:“你知道该如何停下这场雨吗?。”
“知道,有个祭坛。”连枫游顿了顿,忍不住又补了一句:“我也是今早得的消息。”
所以不是他知瞒不报,将北境妖族的生死置之度外。
“你自己能终止祭祀吗?能的话我来拖住南境之主。”夜谰又问。
连枫游颔首,转身向着某个方向飞去,期间忍不住回头看了夜阑一眼。
为什么不质疑我呢……他心生落寞。夜谰猜到他早已洞悉南境的事,却并没有质问他。不知从何时起,夜谰开始站在最远处旁观着他的一切。有时候他特别怀念那个行事冲动的夜谰,因为咬了小猫一口,便掐着他的脖子恐吓他。不似如今这般面对他时,眼里心里只剩下一个词——放弃。
“谰哥,你终究让我给毁了。”连枫游一时间有些恍惚。夜谰正在变成他所向往的样子,却也变成了他所害怕的样子。不过这都是他自找的,没有回头路了,就这么走下去吧……
说到放弃,其实第一个放弃他的人,是他自己。
轰隆,连枫游的背后猝然响起一声巨响。他侧眸看去,只见折返回来想要偷袭他的南境之主被夜谰挡了下来,仅交手一个回合便震碎了半座山峰,乱石铺天盖地。他游动身躯,灵巧地避过碎石,最后望了一眼与南境之主对峙的夜谰,蓦地消失在云端中。
“夜谰,你以为能阻止得了我?!”南境之主恼怒地捂住瞎了的右眼:“我本想放你一命,你却非要找死!今日就让我报当年的一箭之仇!”
话音落下,他忽然张开短吻喷出一口瘴气,带着浓浓的腐烂气息,只嗅着一点,便觉头脑不甚灵光起来。
夜谰忙闭了嗅觉。见南境之主藏在瘴气里飞扑而来,忙急旋身险险避过,却感眼睛一痛,眼前全是虚影。原来臭到“辣眼睛”这句俗话,真的存在。不仅如此,他的皮肤也跟着灼烫起来,手背与面颊迅速泛红。
尔后又交手了一炷香的时间,雨还在下,南境之主却没受到丝毫的影响,越战越勇,招式越来越狠辣,且总是要先怪叫一声吐出瘴气再出招。夜谰身心俱疲,既要抵抗妖力大涨的南境之主,又要忍受钻心的疼痛,稍一闪神便被刺穿了手背,汩汩地涌出了黑血。
中毒了吗?夜谰暗道不能再拖,但愿连枫游动作快点。谁知连枫游这家伙还挺有默契,他这厢刚想完,脚下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只见远处冒出一行青烟,中间夹杂着道道红光。
南境之主大呼不好,横冲直撞地冲破夜谰的防御,往红光方向飞去。夜谰没见到连枫游的踪影,自然不会放任他离开,勾掌与其再度扭打在一起,难舍难分。
雨势渐小,南境之主不禁怒火中烧。这时天上飞来几只老鹰,不恰时机地喊道:“境主!有死士突袭守军!上将军战死了!”
“什么?!”南境之主的嚎叫登时转了个弯儿,跟破败的唢呐似的嘶吼道:“夜谰!你这卑鄙小人!”
“论卑鄙,夜某不如你。”夜谰只觉长舒了一口气。南境之主生性多疑,都城守军占了全境一半的兵力。南境之主智无四两不擅带兵作战,杀了上将军便是群龙无首。他养了这批死士多年,为的就是在此处派上用场。
当然,他本不应动用死士这么早。老蛟显然算计了他,在他离开妖界期间,兵权被老蛟死死攥住,如今又撤走了王宫守军,逼得他不得不出此下策。这次如果能幸运一点,保留死士中坚力量,日后还能稍轻松些。若全部折了进去,那就只能从头计议。
“夜谰,把命留下吧!”南境之主仰天长啸,赫然变作耸天立地的黑毛猪妖鸡,将妖力一并祭出,踏着电闪雷鸣的黑雾冲了过来。
身形上夜谰是吃亏的,毕竟他无法化回原形。夜谰拉开距离,双手自空中虚幻一捞,竟将南境之主召来的闪电握在掌中,呈双鞭狠狠抽去。铜墙铁壁般坚硬的猪皮在这一击下开了不深不浅的数道伤口,南境之主心惊,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改为冲他不间断地喷射瘴气,试图遮掩自己的动作。
夜谰也将妖气笼罩在周身以作防御,但他不敢在此浪费太多妖力。他能感觉到毒素正沿着他的筋骨蔓延,且怪雨的效力并未全部消散,再加刚刚一番厮斗牵扯到了心头上的封印,三管齐下阻碍着他的力量。
想办法离开此地,夜谰开始向南境外移去。南境的灵脉过于浑浊,不利于他恢复。不如将战线拖到中部,等他的援兵到了还能再战上一阵子。
野猪再度横冲而来,夜谰将双鞭击出,藤蔓似的缠在了他的脖子上用力一拉。锢紧的鞭子登时没入了野猪的皮肤中,滋滋啦啦地放着电,疼得他死命地挣扎,将周遭瞬间夷为平地。
夜谰双臂青筋暴出,指间到手腕缓缓变成了灰黑色,想必已中毒至深。双方僵持中,远处银蛇急速飞了过来,看上去并无大碍。
夜谰睨向他,刚要喊撤退,腹部突然猛地一痛。只见一柄长刀自后背穿透了他的腹部,刀身布满了黑色的咒文,带出喷洒数尺的鲜血。他艰难地侧过头看去,惊觉持刀者似是凭空出现,锐利的黄绿色蛟眸里满是得逞的快意……
夜谰从空中坠落,看着那位将他一手抚养大的长者,漠然地站在半空中俯视着。银蛇惊叫着俯冲而来,想接住他却落了个空。
他感觉自己躺在了一床柔软的棉被中,腹部源源不断地流着血,染红了他的视线。他似是在急速移动,身后是被拉开了一段距离的追兵。老蛟好像化回了原形,巨大的双爪勾了过来,却被他们从指缝中逃跑了,便喷出一道火墙试图拦住他的去路。
他努力抬起头看向前方,隐约瞧见身下的坐骑有对熟悉的白耳朵,尖尖上还有小绒毛。面对火海没有丝毫的停留,一头撞了进去,破火而出……
☆、【走散】
此番一战,妖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势态,尤以西境最甚。
相传北境之主“重病缠身”,无力扶持北境,改由二代夜氏家主,也就是老蛟坐镇北境。没过多久,北境与南境正式结盟,并莫名其妙地宣战了西境。东境保持中立坐山观虎斗,西境妖心惶惶,出逃者无数。
西境之主单枪匹马来到北境与老蛟和谈,聊了什么不得而知,但在旁妖看来是谈崩了。三日后,西境之主宣布封锁西境进入备战状态,北南两境派重兵压在西境边界上,隔着草原虎视眈眈,却并未动手,就这么干耗着。
西境众长老联名进谏,望西境之主三思而后行,毕竟怪雨之后,西境元气大伤,根本无力对抗两境联军。笙玖看着惶恐不安的长老们,幽幽道出了和谈的内容。原来老蛟要她交出笙樾阁里头锁着的东西,被厉声拒绝后原形毕露,做起了土匪行径。
“老蛟要那东西干什么!”众长老大惊:“那玩意放出来只能危害世间……莫非他……”
“以此胁迫妖界与人间呗,还能怎样。”笙玖冷笑:“只要这东西在西境一天,他就不敢轻易妄为。一旦被他占为己有,西境在劫难逃。”
“但是这样僵持下去不是个事儿。”长老们焦虑不已:“若他们打上门来硬夺……”
“那我就亲自破了封印,同归于尽。”笙玖波澜不惊,似是在说玩笑话。
然而长老们可谓吓破了胆。因为他们知道,笙玖一向说到做到。想必老蛟也是顾及着这丫头疯起来什么都敢做,这才没直接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