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因为你是主,他是仆?”程雪疾迫不及待地探了探身子:“其实这没关系的!我的前主有位哥哥,他跟他的契约兽也是主仆关系,但是他们很亲昵……”
“不止。”夜谰凝重道:“你可知,赫辛夷的真实身份?他的父亲,本是南境狼王。在妖界混战中,我父皇便是死于狼王的伏击。”
“所以你恨他吗?”程雪疾迟疑地再度靠了过来:“对不起,我不该这般多事。”
夜谰摇头:“我不恨他。死在战场上,是夜氏的荣耀。而且我并没有见过我的父皇,更没有经历过那次大战,所以不知真相如何。毕竟历史都是胜利者所书写的。”
“那……”程雪疾语塞,忽然意识到事情比他所想得要复杂很多。
夜谰指着自己的心口,叹息道:“是他,仇恨刻在了他的心里。赫辛夷的父亲为南境立下汗马功劳,南境之主却怕他功高盖主,设计将他的行踪出卖给了北境。我曾祖为孙儿报仇,杀了狼王不说,还剥下狼皮,挂在他的房间里长达百年……”
程雪疾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头皮发麻地听他继续说道:“后来四境和谈,赫辛夷被当做“礼物”送到了北境。次年我被寻回夜家,因不知实情,误以为他是夜家家仆,随口透露出曾祖房间里有张好大的狼皮。赫辛夷听闻后,铤而走险,当夜去盗狼皮,结果自是被当场抓获,曾祖便砍了他的尾巴以示惩戒。要知道,狼尾在狼族看来,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断尾狼的地位甚至不如狗……所以以后不要提他尾巴的事情。”
“完了,我已经说了……”程雪疾小脸煞白,颤颤巍巍地问道:“那主人……他会报仇吗?”
“他做不到。”夜谰替他拭去额角薄汗:“除了尾巴,还有第二道惩罚。曾祖在他的体内下了诅咒,那是一柄匕首,悬在他的心脏上。只要他动了想杀夜氏妖的念头,匕首就会贯穿他的心脏。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是我最忠诚的属下,因为他没有选择。”
程雪疾越听越不是滋味,喃喃问道:“既然如此,老祖宗为什么要把他留在你身边呢?”
“报复,报复死去的狼王,让他的在天之灵看着自己的独子受辱。”夜谰望向远处悬挂在墙上的长剑,目光渐深:“我不信赫辛夷不恨我。有时候,我会故意疏离他,我想让他离我远点,因为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我不想让他忍辱负重地呆在我身边……你懂吗?”
“我懂。”程雪疾一时间搞不清自己该同情谁,只觉夜谰跟赫辛夷之间不存在赢家和输家,都是复仇的牺牲品罢了。
“说了这么多,搞得我心情很不好。”夜谰佯装恼怒,张开双臂冷声道:“变回小猫扑过来!”
“是!”程雪疾一挺腰板,迅速缩回猫形撞进夜谰怀中,任他顺着背脊,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
赫辛夷本想回屋换衣服,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去了后山竹林。
细长的竹叶在风中瑟瑟摇动,令他莫名想起蛇尾扫过落叶时的声音。他似是许久没见过连枫游了,也不知这贼蛇去哪里闭的关,出关后是不是又得比他强了许多。
“最近太懈怠了……这样下去会被主公更讨厌的。”赫辛夷惴惴不安,寻了个干净地方静坐调息,心里却始终静不下来。
那只猫,有些奇怪,却没有恶意,令他摸不清到底是敌是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主公宠他,无条件的宠,这在他看来极不正常。
一直以来,能呆在夜谰身边的妖只有一种——有用的。要么实力强大,可冲锋陷阵;要么脑袋灵光,可出谋划策。而那只猫妖似乎两样都不沾……到底为什么呢?
赫辛夷想不通,只觉心里发堵。这时一股微弱的血腥气蓦然掠过,惊得他弹跳而起向身后看去,却是空无一人,只有几片旋转落下的竹叶。
远处阁楼顶端,连枫游负手而立,脸上戴着面具遮去了疤痕,望着林中的赫辛夷哼笑一声:“真是流年不利,想找个地方静静还被蠢狗给占了去……”然后转瞬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轮空第八周…忽然四大皆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文有多丑。
不过我会继续写下去的,厚着脸皮写,慢慢积累脑洞。
希望下本能让你们看见更好的我!
谢谢大家!
☆、【挑明】
或是因为思虑过重,夜里,程雪疾缩在床榻最里侧一点睡意都没有,黑亮的眼睛咕噜乱转,最后落在夜谰身上欲言又止。
“睡不着吗?”夜谰看上去在熟睡,实则正小心地休整筋骨,令郁结的妖气稍顺畅了些,不至一直憋在心脉里扰乱心神。
程雪疾半坐起身,小声说道:“主人,我这两天不知怎么了,精神头莫名其妙得好,不想吃饭也不想睡觉,总想往外头跑。”
“你最近有没有修炼?”夜谰轻笑。他们之间的同命血契已经成型了,再过几天便能彻底生效。现在程雪疾已经开始无意识地“分食”他的妖气,自然会莫名亢奋。
程雪疾双手结印覆在丹田处,一枚白色的内丹自他身体中缓缓现出形状:“最近吐纳的时候,发现内丹好像比以前亮了不少。主人,我是不是要突破了?”
“好事。”夜谰看着他那颗纯澈的内丹,心生宽慰:“你虽然是只半妖,但底子还可以。”说罢自然地把他横抱起来下了榻。
程雪疾登时涨红了脸,脚着地后小声央求道:“主人,以后可以不可以……不要突然……抱我?”
夜谰诧异:“为何?”
“因为……额……”程雪疾找了个半天说辞,才憋出一句:“因为我害羞……”
夜谰当即笑出了声:“你又不是小姑娘,害羞什么?也怪我,总把你当成寻常小猫,抱顺手了。”
“当猫挺好的。”程雪疾忙不迭地接道。
夜谰越发觉得这猫有点奇怪,见外头月色正好,披上外袍向他伸出手来:“再害羞也得抱一下,你变回猫吧,正好我们出去一趟。”
“现在?”程雪疾踟蹰地变回猫形,被他单手捞起抱紧了向房门走去,却不见推门,只有一阵风声掠过,再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妖王宫外围。
“主人,我们去哪里啊。”程雪疾扒着夜谰的衣服不敢动弹,忽然觉得他的怀里异常温暖,止不住用脑袋拱了拱。
“去上次带你去过的那个地方。”夜谰说罢脚下一点,带着几乎爬进了衣服里头的小猫腾空而起。
片刻后,二妖降落至北境与西境交界的草原上。四座无言星欲稀,柔软的草地上一如既往地散发着泥土的芳香。程雪疾钻了出来,前爪迫不及待地在空中挠了挠:“主人,你带我来这里玩吗?”
“你先玩着,我去见一位朋友。”说罢将小猫放在了草丛中,向远处的森林走去。
程雪疾微怔,忙跟了上来:“主人,那边是不是西境的领地啊?你去做什么?”
“乖,别过来。”夜谰冲他挥挥手,加快步伐融入了一片树影中
程雪疾呆坐在原地,环视空旷无垠的草原,一时间竟平生出被抛弃的恐惧感,不禁又跑了几步,靠在森林边缘的大树上探头往里瞅,见夜谰已没了踪影,惶惶然地趴在地上,爪尖勾进了土里。
西境与北境的边界出奇得相似,皆是一片密林。而中间这个草原如同一道天然的分界线,将二者区分开来。夜谰在林中穿梭着,一瞬间有了些许的不真实感,仿佛自己还在北境内。
然而西境的空气与北境有着天壤之别。西境妖崇尚和平,妖气轻盈且透彻,没有血腥味。北境则不同,除去杀意还有沉重的风霜,如同毫无生机的寒冬。平心而论,他更喜欢西境,然而这种话由北境的主人说出来未免太过奇怪,也只能想想罢了。
这时,一道红色的影子自前方一闪而过,笙玖踏月而来,在森林另一边截住了他的去路。
“北境之主,独闯西境可是大罪,你担得起吗?”她笑笑,红裙撩人,在夜空下格外突兀。
夜谰沉默了一阵,低声道:“笙玖,我想了想,还是得当面跟你说清楚。”
“不用说了,我都懂。”笙玖依旧高昂着头,但语气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紧张:“我知道你会拒绝我,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
夜谰干巴巴地解释着:“我对你没用男女之情,一直以来,我都拿你当朋友看待,希望你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