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通过教授对戚容晟长时间的治疗来看,造成戚容晟躁郁症的缘由不止戚夫人过世带来的打击,还有关键性因素,被掩埋在那段失去的记忆中。
失忆是人体的自我保护,弗里曼特教授深知强行唤起记忆的风险,只循序渐进地探入,只是收效甚微。
不过这次戚容晟再次从国内回来,带给他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粥粥。
发音太像了,如果他就是戚容晟封存记忆中的那个人,再加上目前戚容晟对他的依赖态度,说不定能一次性解决戚容晟当前面临的两大问题——躁郁症和记忆缺失。
因此,弗里曼特教授不建议戚容晟这一次采用隔离治疗,反而倾向于让他与粥粥的融洽相处带来的治疗效果。虽然这一次发病的诱因还未确定,但有粥粥这个能让戚容晟放心放下防备的对象在,结果一定不会太差。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与粥粥的相处中,戚容晟的病情逐渐趋于平缓走向,甚至主动向他提起记忆缺失的那桩事,足以让他更加确定粥粥有极大可能是开启戚容晟记忆的关键人物。
戚容晟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继续抱着庄芜,被庄芜不太舒服地挣动了一小下,立刻被戚容晟揪住,捏住下巴印上一个吻:“粥粥醒了吗?”
不醒也被你折腾醒了啊。
庄芜小小地打了个呵欠,长睫毛半垂不抬地轻轻煽动两下:“嗯。”
“那跟哥哥聊聊天好吗?”
“嗯。”
戚容晟顺势把庄芜半抱着扶起来,两人都靠着庄芜海豚形状的天蓝色大抱枕,因为抱枕不算太大,两个人差不多是肩并着肩凑在一起,几乎转个头都能感受到对方炽热的呼吸。
“粥粥喜欢做梦吗?”
戚容晟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庄芜耳边响起,麻麻酥酥的十分适合午夜情感电台。庄芜后背被震得一抖,开始认真回答起这个问题:“喜不喜欢不清楚,但每天都会做。”
甚至只要闭上眼睛,有些场景就不受控制地跑了出来,让他难以辨别究竟是所见还是所思。
“好巧,”戚容晟喃喃低语,“只不过梦境比现实看起来残酷,我才总不想沉浸在梦境里。”
这点庄芜不怎么苟同,他反而更愿意在梦境里找寻一些事情,而不是在生活中当一个无知无觉一头雾水的小白。
“刚回国的那些天,要应付我父亲和他手下那帮无时无刻不在监视我的人,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戚容晟的神情从冷漠慢慢带了一丝笑意,“直到那天晚上,我在马路上捡到一个大热天穿着布偶服着凉起烧的小朋友,小朋友很乖很听话很可爱,我心里很喜欢。”
戚容晟继续讲道:“一直以来我都很抗拒跟孩子接触,有时候看起来很是无辜可爱的小团子,内里包着的心却是早就被人教唆得狠毒无比,被咬过两三次就清楚了。”
“咬?”庄芜好奇戚容晟所用的动词,听起来人不像人,反倒像一群兽在撕咬夺食。
“对,是咬,”戚容晟冷笑着继续讲下去,“曾经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母亲默认了他的存在,我那时候也不懂这其中的差别,况且父亲告诉我这个孩子可以陪我,于是我就当他是自己的亲弟弟,分给他我有的东西,然而就是这个很乖顺听话的孩子,把我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当然,我清楚是他的那个母亲教唆他去害我,只是我心寒他就像一个傀儡。”
豪门世家里总有这样的肮脏内情,庄芜安抚性地拍了拍戚容晟的手背,被戚容晟牢牢地握在手心里。
“你就不怕我也是那种……坏孩子吗?”
庄芜故作不经意地问道。
其实他也有些好奇,戚容晟对他究竟打着什么心理在接近。毕竟一开始的初见给他留下深刻的不算良好的印象,如果没有其他原因,戚容晟这样细致地包容照顾患病时的他也挺突兀的,毕竟无功不受禄嘛。
“你当然不会,”戚容晟摸了摸庄芜的头发,“粥粥,你跟他们不一样。”
这话被戚容晟说得笃定无比,庄芜没来由觉得心中欢喜,姑且认定这个不一样是因为他与戚容晟没什么利益冲突,何况他向来审时度势很是会察言观色,戚容晟有他这么体贴的恋人也算他走运。
庄芜低下头抿着嘴没让自己笑出声,恋人这个词一想到就让人心下柔软。
戚容晟好笑地看庄芜肩膀轻轻颤动:“今天下午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好不好?”
“又见人?”庄芜苦着脸有些不想动。
打从到了C州,戚容晟三天两头带他出去见人。虽然猜到了这是戚容晟想让他尽快融入人群,不过那是戚容晟的好友圈,他一个外人走进去总要困难一些,何况他还演着儿童的戏份。
“这回不一样,”戚容晟捏了捏无意识沮丧撒娇的小孩的脸颊,“是我的导师,一位非常厉害教授。”
“哦,原来是导师……”
庄芜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段对话。
“大哥哥你是谁?跟我爸爸是什么关系?”一个一听就十分恃宠而骄的孩子不服气地质问着来人。
“庄教授是我的导师,”略带青涩的少年音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也是我最敬佩的教授。”
“按照古时候拜师的说法,算起来,我应该是你的——”
“师兄。”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一章,快夸我!
第24章
“师兄?”庄芜在心里默念。
又一次勾起了与父亲相关的记忆,虽然这次的主角不是父亲,但新增添了一个人物,师兄。
他们认识的时候很早,因为他自己那时候的声音听起来很稚嫩。可是,在他的记忆中没有有关这位师兄更多的内容,而且直到现在这个所谓的师兄也并没有出现过,庄芜甚至怀疑这位师兄大概已经出师,不再回师门了。
各有各的生活吧,他本来也没有资格用师兄的身份来道德绑架这位记不得脸的兄弟。
把师兄的事放在一边,庄芜在脑海里细细理了理最近戚容晟与他的对话,发觉了一件说来很有缘的趣事。,上一次戚容晟提到糖醋排骨,他的记忆中便出现了糖醋排骨相关的对话。这一次也是,戚容晟提到了他的导师,庄芜竟然也有类似的记忆被调出。
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说他跟戚容晟心有灵犀还是他俩实在有缘,简直赶得上记忆共享那么神奇了。
因为这个巧合,庄芜开始盼望着戚容晟多说一些话,万一又触发了哪个关键词能让他多想起来一些事就好了。
想到这里,庄芜转过头面向戚容晟,眼神真诚恳切地望着他,恨不得把“快多讲两句话吧”写在脸上。
戚容晟却笑了笑,在庄芜遗憾怅然的怨怼小表情里坦然地躺下去闭上眼睛。
庄芜:“……”
我不是你最喜欢的小可爱了吗,呵,男人!
不过光是回忆头也挺疼,庄芜索性跟着戚容晟一起躺下来闭目养神,很快在戚容晟的怀抱里呼吸均匀地睡去。
也许是师兄的乍然出现强行凸显了一部分存在感,等他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只见戚容晟单手撑着下巴看他,柔情似水脉脉动人,一开口更是如沐春风:“粥粥。”
“嗯?”
“师兄是谁?”戚容晟笑容不减,看得庄芜头皮发麻,“昨晚粥粥念了两三回师兄,有机会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庄芜瘪着嘴含糊着应付过去:“好说好说。”
看来他男朋友的醋劲儿还挺大,连他那个未曾谋面的师兄的醋也要吃。
庄芜暗自觉得好笑,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师兄啊,我只认识哥哥。”
做作得相当清丽脱俗万分矫情,庄芜自己没忍住偷偷掐了一下手臂忍住笑意,被戚容晟稍微用力地捏住鼻尖,微微发酸的反应让他破了功,赶紧往后躲:“我错了我错了!”
戚容晟佯装没听懂:“错在哪?”
“我只认识哥哥,”庄芜讨饶,“真的真的最喜欢哥哥了!”
说到最喜欢的时候,庄芜的视线刚好跟戚容晟撞到一起。这话虽然真假掺和,但终究是真的多一点,衬得庄芜的大眼睛又黑又亮映着光亮,是夜幕星垂深蓝背景里的一弯明月,看一眼便心生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