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季东风才算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那天正是千灯楼建好的日子,当今圣上为城南太子建了这个神庙看在百姓眼中是仁慧的表现,可是在季东风眼里只有手中的剑才是悼念城南的方式。
以前城南喜欢听他吹箫,他说若说世上有一种方式可以表达自己的情感,最好的莫过于音律,东风哥哥的萧声可以让人放心的展现自己的脆弱和不甘,又不会过于不堪。
所以每每到了上元节,季东风都会在千灯楼的楼顶吹奏一首城南最喜欢的曲子《城南花已开》,原本这曲子是季东风写的无名曲子,但城南说无名曲子便送我罢,所以季东风便给曲子命名,当日季东风也说这曲子听似欢喜可是深了听却是悲恸,不若再写首给你吧。
城南摇头,这样就很好。
斩雪突然听到屋子里有响声,却见床上的少年扫落了桌上的药碗,面上有泪痕。
斩雪默默退了出去,那少年似是梦呓一般叫了句东风哥哥。
天亮后,花蓝烟到山下去买棺材给师父入殓,斩雪隐了身跟在他身后,一瘸一拐的花蓝烟慢慢的走着,看不出半分哀伤,灰败的道袍换了件还是一样的灰败,补丁密密麻麻,只是那人斗笠后的眼睛却是生的让人想要多看几眼。
花蓝烟还是去了季府种了一天的花树,领到了30文钱给师父买了一个薄皮棺材,发钱的时候管家告诉花蓝烟下次还可以过来,他种的花存活率高,比那些拿高价钱的工人做的还好。
花蓝烟道谢说下次不来了,有事情要出远门,这几日多劳照拂,管家当日也是可怜他才让他到府内种花。没成想这个小道士做起活来还是很认真的,现下听到小道士不再来,便要多给些钱给他,小道士却是拒绝了,又道了谢才退了出去。
季东风看到一个身影从自家后门走了出去,便往前追了几步叫:“城南是你吗?”
花蓝烟顿了脚步道:“小道士今日来府内种花,多谢季家公子照顾,小道士名叫花蓝烟,南华观修行,平日里也在街头卖艺,不是公子口中的人,那日多谢季公子解围。”
季东风底底道:“客气了”,怅然若失的走回了府内。
第4章 妖王劫杀
花蓝烟面上没有起伏,攥着钱币赶往棺材铺,夜晚总算把师父安葬了,古月蹲在纸钱灰飞扬的火盆前问:“蓝烟哥哥,你真的要出远门吗?”
“古月是不是不想跟着蓝烟哥哥走,如果是喜欢这处我明日找个安全的林子给你设一处结界吧”,花蓝烟看着古月水灵灵的大眼睛问。
“不要,不要,我要跟着蓝烟哥哥,一辈子都跟着蓝烟哥哥”,古月仅仅抓住花蓝烟的衣袖,花蓝烟不经意间躲开,古月习以为常却笑笑的看着花蓝烟。
花蓝烟临走之前去了一次破庙,找到小叶子告诉他他要出远门,会十天一次寄银钱过来,让小叶子多照顾弟弟妹妹们,并安排他们住进了道观,还好道观的空房间够孩子们住,小叶子依依不舍的和花蓝烟道别,抹了眼泪下山打水。
等季东风找到南华观的时候,花蓝烟已经离开了,小叶子把花蓝烟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并且谢了当日东风公子救了蓝烟哥哥,季东风听完之后心内有了十年来第一次的跳动。
那日千灯楼前他便觉得此人有些熟悉,后来寻人查了才知道是个小道士,可是种花再次相遇的时候季东风却觉得熟悉感愈发强烈,所以才找了来。
季东风一面陷入找到城南的狂喜之中,一面却为着今日的城南伤心,他怎么会断了腿,又怎么满脸伤痕,他失踪的十年到底是怎么过活得,不用多加想象季东风也知道他过得一定很辛苦。
季东风给小叶子他们留了银钱之后还安排了管家派人来照顾这些孩子,到了该读书的年纪的统统送入学堂。自己便快马加鞭的出去寻城南。
斩雪看着这个灰衣少年持个木棍戴着斗笠往南走去,似乎是没有目的,又似乎有心找寻。
三日后他停在一处农房前,朝着正在喂牛的人喊道:“五岛师兄,我的雨花剑还我可好?”
五岛面上一红,语气却坚决:“谁曾拿了你的雨花剑,莫要血口喷人,再说你一个瘸子要把剑有什么用,何苦花了大工夫找过来”。
“五岛师兄,那把剑是先父遗物,并不值钱,还望五岛师兄成全”。
“花蓝烟你说谁拿了你的剑,你若是坚信是我拿了,便来找吧”,五岛丢了手里的草怒目而视。
“五岛师兄得罪了”,花蓝烟往屋里走去,却被五岛一把推到在地上。
“别给脸不要脸,说了没拿就是没拿,你个死瘸子找死是不是!”五岛撕破了脸皮。
斩雪再看不下去,自屋后现了身,走到五岛面前问:“怕是做贼心虚吧,若是清白倒是证明来看”。
五岛挥手就要去打斩雪,斩雪只是轻轻一挥手就把五岛扫到了地上,一条红菱直击五岛腹部,不一会五岛便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多谢姑娘相救,五岛师兄不会有什么事吧?”花蓝烟站起身,朝着斩雪拜了一拜。
“无妨,快进屋找你要找的”。
花蓝烟并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雨花剑,用一截白布包好背在了背上,又朝着斩雪道了谢才继续赶路。
“公子,我一人上路有些害怕,可否与公子共赴一段,等我想到要去的地方再分道如何?”斩雪不知为何自己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姑娘如没有什么顾虑便一起吧,只是我要经过的地方多荒山野岭、穷乡僻壤,吃食也是野菜草根,姑娘看是否合心意,”花蓝烟道。
“这个无所谓,我自小也是这般过来的”。
两人说着便出发了,休息的时候斩雪总是忍不住朝着花蓝烟处看,只是花蓝烟一直斗笠相对所以斩雪也并未把这人看的真切。
那日她在昏黄的油灯下也曾模糊看到他的脸,满脸的烧痕不知是有个怎么样的一个过往,可是斩雪这几日同他一起行路确实觉得心安,但若是寻着城南神君的气息,他又未曾让斩雪顺遂,斩雪想来也觉得自己可笑,城南神君早已无归期,是自己不肯罢休罢了。
花蓝烟递了水囊给斩雪,斩雪喝了之后看着夕阳下还未露出枝叶的树桠觉得有些难言的寂寞和无望。他的城南神君未曾属于过她,却让她用用不完的一生一世来记住他,世上又有什么能比求而不得,得而不舍更为悲怆。
城南君一身白衣的模样日日像个魔障一样入斩雪的梦境,可是却又未曾正脸相迎,斩雪思来后悔的想要烧了那南天门,填了那诛仙台,闹了那蟠桃会,那个寂静如冰的斩雪神君是什么时候开始眼底突生波澜的呢?若是一切可以重新来过,斩雪神君可曾想过不再与城南神君相遇。
这个事情众多神君都曾猜测,可是斩雪神君不是用那豢养的烈火兽在南天门大火烧了三日三夜吗?人间三日如同炼狱般三日三夜都处于白昼状态,啼哭哀嚎三日三夜不曾间断。诛仙台也被红色大雪填了,只是那吞天灭地的煞气任她怎么填也填不满,便借着蟠桃会与那百位神君展开唇枪舌剑。
他们说城南神君便该被那诛仙台吞噬,谁让他多管闲事,与妖结伴,私自放众妖归山,却让神界与妖界大战时失去五员大将,那五员大将曾立下赫赫战功,却在大战中被妖王割了头颅泡进了酒罐子里,置天庭颜面与何地。
众人都忘不掉大战当日,妖王曾跪拜城南神君,而城南神君却是一副无关于己的模样,纸扇轻摇问:“阁下何方神圣?”
那妖王眉目微滞道:“城南神君当日相救,幕孜不敢忘,今日作战实属迫不得已,我有我的臣民要守,乱我妖界者我必疵瑕必报,他日城南神君需要,我幕孜性命随时可取,唯独今日不可”。
“幕孜君倒是客气,今日我来观战并非要你性命,更不会劝你放弃报仇,我虽并不赞同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若心中怒气不除总有来日可寻,倒不若一较高下,成王败寇,自此一笔勾销,各自相安”。纸扇带起的风扇动着城南神君的发丝,倒是有着青丝斩白雪的意境。
妖王幕孜黑袍轻甩站起身,再朝着城南神君抱拳一笑,便对五位天神宣战。
城南神君站在不周山上看着两方的战势,心里自是明镜一般,今日神妖两届相争必然要分出高下,天界早已看不惯妖界日益盛起的声誉,在民间妖王幕孜已拥有庙堂数座,古往今来敬神敬仙者众,却鲜闻为妖王供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