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樱听见这些坊间的留言哈哈的笑,“那无衣公子真是痴情之人,听闻他不仅娶了那个青梅竹马的小女子,还立誓终身不纳妾。”他小声对来上茶的小二说。
“你何必传这种闲话。”枫岫看着他笑,“日后怕是京城里都要说无衣是个痴情公子了。”
拂樱笑着喝茶,“这话传开了去,以后再没人给他提亲了,不也挺好?就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当官的,成个亲能弄出这么多弯弯绕绕来,你们那个脑子里成天琢磨的都是什么?”
“可别把我带进去,我脑子里可没这些东西。”枫岫笑着摆摆手,“右丞相好像经过这一件事多少收了收雷霆手腕,前儿安排无衣进太学里避风头去了。”他压低了声音道,“以后他在玄觉老师手下,做一个闲散的先生,到也挺好。”
“玄觉老师在太学这么多年,封了太宫,那无衣便是太学师尹?”拂樱挑了挑眉,“无衣师尹,不错哦。”
“所以刚好是太学开蒙课开课的日子,要不要与我一起去看个热闹?”枫岫笑问。
拂樱欣然点头,二人结了茶钱,穿过街市一路走过,有熟人认出枫岫点头打了个招呼,“太乐丞大人。”枫岫拱手回礼,与拂樱一路到了太学,拂樱也不肯走门,顺着外墙就上了一棵院子里茂密的大树,借着枝叶掩住身形,枫岫随后到了他身边,两个人向里面看着。
“学生拜见师尹。”一群豆丁齐刷刷的跪在学里,无衣负手而立,唇角含笑,他身上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长衫,长发束起,带的是墨色文士束发环,举手投足一派优雅,拂樱在旁边赞叹了一句,“都是世家公子,无衣这身气派当真不俗。”
“怎么,看上了?”枫岫在他身后一手扶住他的腰笑道。
“看不上,太规矩了。”拂樱轻笑起来,他找了个结实点的地方坐下,听下面无衣教那些小豆丁念书的声音,“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星宿列张……”开蒙的课程朗朗上口,拂樱就这么坐在那里静静地看,他想起多年以前他也是躲在外面这样偷听偷学,那时候遥遥看着无衣、枫岫、殢无伤三个月与玄觉对答,极为羡慕。而如今枫岫虽在身边,却已经官居太乐丞,殢无伤留在军中,转眼也升了都骑校尉,无衣翩翩君子,风度有如当年玄觉一般,这几人将来出将入相,也未可知,唯独自己……
枫岫倒是没有察觉到拂樱脑子里这许多想法,只看着阳光透过枝叶照在那张脸粉白的脸上,少年人艳红的唇一开一合跟着念那些稚嫩的句子,他忍不住坐到拂樱身边,手中折扇半开挡住两人面前,凑过去在拂樱唇畔落下轻轻一吻,拂樱惊了一下,猛然转头,对上枫岫一双晶亮的双眸,他脸一红,小声抱怨了一句,“你干什么……”
“没什么。”枫岫轻笑,两个人就这么在树上静静的坐着,直到中午时分这些小豆丁下课,拂樱看着有几个孩子犹自缠着无衣。
“师尹,撒儿这里不明白……”一个一身白衣的小孩儿挤开身边的人靠在无衣身边,拿着本书指指点点的问。无衣便伸手拿了书本来低声给他讲解,太学的门被人推开,殢无伤穿着一身都骑校尉的黑甲,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按剑走了进来,无衣看见他来便将书本还给那孩子,起身对殢无伤笑着点了点头。
“午饭不可不吃。”殢无伤看了一眼那个趴在无衣身边的孩子,冷冷的哼了一声,伸手拉过无衣的手两个人一同离去。
拂樱看着那个白衣的小孩儿瞪眼看那两人离开,气鼓鼓的把方才还拿在手里的书狠狠摔在了地上,笑的肚子都疼了,“这熊孩子有趣!”
“行了行了,你别掉下去,走吧我们也吃饭去。”枫岫无奈开口,拂樱点点头,跟着他又从墙上翻出去了。
……
太学里下了课,无衣辞了玄觉一路回了右丞相府,直接进了书房。
“父亲。”他对着里面正在看书的人施了一礼,“这几日在太学里看到,太宫玄觉依旧对衡王幼子疼爱有加,也不见有什么人来往,想来他建议结亲一事,当真不是恶意。”
“嗯。”右丞相站起身,“以他才学,如果没有另投他主,到可以拉拢。我让你去太学里,一是避避这风口浪尖的混乱朝政,二来也是为界主拉拢人才。”
“无衣明白。”少年人点点头。
“我听说无伤那孩子在军中升了都骑校尉?”右丞相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是。”听到殢无伤的名字,无衣低垂的眸光微微动了动,“父亲,无伤重情重义,他多年来受父亲养育之恩,断不会对您所行之路造成威胁。”
“你放心,是我愧对那孩子。如今若不是大事未成,他纵杀了我我也认。”右丞相叹了口气,“如今刚刚出了左相长史的事情,天子震怒,此时不宜有所动作,你且在太学里静观其变,朝政争端,数十年亦可,在太学里如若发现好苗子,也可多加栽培。那衡王遗孤,也可拉拢。”
“是。”无衣点头。
“很久没听你提起枫岫了,那孩子如今在太乐丞还好?”右丞相想了想又问。
“听闻他过几日要奉旨出去寻些古籍,想来太乐丞也没什么事情,他那个性子倒是乐得闲散。”无衣低声应了一句。
“他父亲太常卿倒看得开,自己跟长子卷在朝局之中,到让幼子在外面谋了个轻松自在。”右丞相冷笑一声,“枫岫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只怕太过散漫,未来于你并无帮助。”他说了这么一句便摆了摆手,“你去吧,今日也累了,早些休息。”
无衣点点头,想了想又道:“父亲,日后我想搬去太学里住,一来让外人看着,离父亲远些,二来也便于接近太宫。”
“嗯,你要去便去吧。”右丞相点点头,挥手让无衣出去了。
无衣出了书房门转过身,看见殢无伤背对着书房站在院子里默默的看着月色,天气早已黑透,一轮明月当空,“无伤?”无衣走到殢无伤身边默默地看他。
“你也终于要卷进这些争斗里去?”殢无伤看着明月,头也不回的问。
无衣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是父亲所求并不是为了自己,他所说山河永耀,亦是我之心愿。我们当初过江南水乡,看一畦春韭,十里稻花,百姓和乐,世间如果皆是此景,朝中这些纷争,大概也会就此终止。”
“好。”殢无伤点了点头,“你既然如此说,我便暂放了这些私人恩怨,十年为期,我倒想看看你如何搅动如今天下一潭浑水。”他转头看着无衣,十分认真的说。
无衣看着殢无伤的眼睛,忽然觉得他这份认真异常可爱,便笑了笑道:“多谢都骑校尉大人大量,十年期限颇短,无衣一介书生,恐怕还要校尉大人多加帮忙了。”
……
枫岫这边奉旨去寻古籍,原本打算正好趁此机会与拂樱再度同游,不想这一日拂樱正在书房给他泡了茶整理些东西,枫岫长兄从外而入。
“兄长所为何来?”枫岫一愣,平日里父兄都忙于朝中事务,很少在家,今日到时有空。
“你们都下去。”枫岫的兄长看了一眼拂樱,挥了挥手,拂樱自进了太常卿府到没被人当下人一样用过,闻言不由愣了一下,却终究是转身出去了。
“府上下人议论纷纷,说你近日与这孩子交好,我便来看看。”枫岫兄长看着拂樱出去的背影,淡淡的开口,“枫岫,父亲虽然不让你涉足朝政,但如今风口浪尖,人人自危,你切不可让人传出太常卿府小公子立身不正,豢养男宠的闲言碎语。”
枫岫一怔,“兄长这是说的哪里话来。”
“此次出门,不必再带他同行了,你放心,我自会让他去办一些其他事情。”枫岫的兄长断然开口,“我不管你与他是知己好友,亦或是两厢倾心,还是你这几年风流浪荡找个人随便玩玩,你都该明白你们两个身份有别。一个宫里出来的仆从,军里调出来的贱民,都不是你该结交的对象。”
枫岫皱了皱眉,心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兄长调查拂樱调查的如此清楚,他待要开口分辨,他兄长已经转身去了,拂樱随后就进来了,他笑着对枫岫道:“大公子平日总也不见,如今一见还真是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