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芷阑瞪大了眼,她怎么知道的,莫非当时是在装昏迷?
见她一幅被惊吓到的样子,女子不自觉将手放到唇边,轻声笑了笑。
随后目光落到方芷阑右手的衣袖上,开口解释:“你的衣袖间,有曼陀罗的味道,但气味很淡,应该是被磨成了粉,所以我想,你大概是将迷魂药藏在了袖子里,骗过了牛大哥。”
方芷阑这才想起,在原文里,楚清姝可是后宫里下药的一把好手,什么胎盘不稳,不孕不育,头昏脑涨,精神疯癫。
有她出手,皆是药到病来。
已经被发现,方芷阑索性不再隐瞒,只得充傻装嫩,跟楚清姝套近乎:“我一介女流,出门在外,总得带点防身的东西,倒是你慧眼识珠,不知姑娘贵姓?”
“我姓…”楚清姝顿了顿,才抿唇道,“我姓木,你叫我木姑娘便是,还没来得及多谢侠女出手相救。”
“木姑娘不必多礼,叫我阿阑即可。”方芷阑老老实实与她客套,心里却有自己的小九九。
显然楚清姝并不信任她,连她真实的姓氏都隐去不提。
那么下一步要怎么…
正当方芷阑陷入沉思时,楚清姝一声“阿阑”打断了她的思路。
“啊?”方芷阑回过神,面上带着些茫然,“有什么事吗?”
“我观天上的星象,阿阑姑娘是打算往南走?”楚清姝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指,朝她们头顶上的天空指了指。
……
方芷阑真没想到,楚清姝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聪慧了太多。
说好的只会祸害女主的无脑女二呢?
“唔…”短短几秒间,方芷阑的心思百转千回。
既然她能看出来,自己藏也藏不住,倒不如顺势装作说老实话的样子,让她对自己不再戒备。
于是,方芷阑似乎有些难为情地开口:“既然木姑娘已经看出来了,那我也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只能告诉你,除了向南,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为何?”楚清姝的清冽美目微微瞪大,带着几分好奇。
方芷阑吸了吸鼻,眼眶里的泪说来就来:“实不相瞒,我本是京城人,谁知刚嫁过去半日,遇人不淑,便被夫君休弃,无处可去。”
“那你为何不回娘家?”楚清姝有些不懂。
“娘家?”此时的方芷阑已是鼻头通红,眼尾泪水顺着脸庞无声滑落,嗓音也在打着颤,“该嫁的人,本是我的嫡姐,只是她不情愿,便成了我这个庶女顶着姐姐的名头嫁过去,我在娘家向来不受宠,出嫁前动辄就被打骂。若是带着休书回去,指不定又会遭遇什么,倒不如打定主意逃了出来,哪怕是死在外面,也比在那深宅里困到老死的好。”
楚清姝双手环膝,坐在马车上,听她诉苦,还时不时点一下头。
她自幼丧母,由父亲一手抚养大,家中虽没有别的女眷,但这等后院里的腌臜,也曾有过耳闻。
没想到眼前这位看似开朗明媚的少女,背地里却隐藏着这么多痛苦。
念及至此,楚清姝落到方芷阑身上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同情与叹息。
第42章 三更
方芷阑本就不愿隐瞒身份,反而不动声色地告诉她自己的可怜身世,巴不得楚清姝再同情自己一点的好。
但见楚清姝纤细得跟一朵花儿一样,还是担心她在外面吹风着了凉:“木姑娘还是先进去歇息吧,外面风大,别吹着了。”
楚清姝一愣,这才想起正事,没有血色的唇瓣抿了抿:“那阿阑怎么到了塞外来?”
“害~”知道她会这么问,方芷阑早就打好了腹稿,挥了挥鞭,“我一开始是想着离皇城越远越好,塞外地远人稀,随便找个小地方住下来,估计我的夫家和娘家人一辈子都发现不了,可刚刚在镇上歇脚,不是听说最近有战乱吗?”
“嗯。”听见她说起战事,楚清姝眼睫低垂,神色不明,淡淡道,“我知道阿阑是好意,但可以劳烦您一件事吗?”
“什么?”方芷阑看紧前方月光下的路,有些漫不经心。
“能不能劳烦您,将我送回司城?”楚清姝猛地抬头,目光里满是渴求。
“吁~”方芷阑拉住马绳将速度放缓了些,侧过头去,“司城?据说突厥侵袭的,不就是那里吗?”
“嗯。”楚清姝嗓音低低的,“那里,还有我的亲人。”
方芷阑闻言,面露为难:“木姑娘您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现在回去,不是送死吗?”
更何况方芷阑从来没有打算过去战场走一遭,去了,她不确定自己能活着回来。
她的犹豫在意料之中,楚清姝咬咬牙:“那能不能劳烦阿阑姑娘,将我送回方才的小镇也行。”
方芷阑摇摇头,面色平静:“木姑娘,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可是…”楚清姝咬紧下唇,强忍着不让泪出来,“我的亲人,还在那里等着我。”
方芷阑开口,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温和些:“比起家人团聚,你的亲人,一定更希望你过得平安。”
“我知道阿阑姑娘是好意。”楚清姝唇角勾起一抹牵强的笑,“可我不想做一个逃兵。”
说着,她动手结掉方芷阑给自己系上的狐裘的带子,缓缓起身:“多谢你这半日的收留。”
“你要干什么?”方芷阑心头一跳,预感不妙。
下一秒,楚清姝的行为便证实了她的预感。
只见她站在马车上,张开双臂,轻轻往下跳。
车前的两头马还在行进中,她这样跳下去,便顺势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白裙摇曳,如一只受伤的鹤,在雪地里垂死挣扎。
端着刚刚熬好的红枣银耳粥探出头来的绿袖愣住了,目光疑惑地看向方芷阑。
“不是我干的!”见她不知想到哪儿去了,方芷阑摆摆手,急忙停下马车,自己也跟着一跃,踉跄着走到楚清姝跟前,“木姑娘?”
“回去。”楚清姝躺在雪地上,大口喘着气,仿佛下一秒就会透支掉所有的力量般,低声呢喃着,“我要回去。”
“你即便是现在回去。”方芷阑有些气急,大声道,“也是去送死,你死了,谁来替你的亲人报仇?”
听见她最后一句话,楚清姝目光一滞,唇间再也吐露不出声音。
随后,便晕倒在雪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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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过后,靠近中原与塞外交界处的官道上。
一辆马车摇摇晃晃地驾驶着,窗外是漫天的鹅毛雪花飞扬。
“小姐~”绿袖声音里有些嗔怪,看了一眼躺在车里的楚清姝,“这里还有人病着呢,你能不能把别老是拉开布往外瞅?当心风寒。”
“放心!”方芷阑啃了一口在路边小摊上买的麻花,啃得脆脆地响,满不在乎,“她死不了。”
这话倒不是气话,自那日楚清姝晕倒后,方芷阑一路给她看大夫买药。
几乎每个大夫都统一好了说辞般:“这位小姐身体并无大恙,只是心中有事,故食少思多,体质有些薄弱,只要好好吃饭,便能逐渐调养过来。”
念及至此,方芷阑看了一眼外面冰雪天地里的琼枝玉叶,愁啊。
于是一回到中原的地方,她便先花钱雇了个帮忙赶车,而自己,守在这车里寸步不离,生怕楚清姝再闹一次。
方芷阑忿忿的,再咬了一口嘎嘣脆的麻花。
就在此时,躺在马车里的人缓缓睁开眼。
“你醒了?”绿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隐藏的惊喜,“渴不渴,饿不饿?”
方芷阑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抿了小口。
“我…”楚清姝强撑着起来,“这是哪儿?”
“这里是清水郡,咱们的马车很快就可以拐个弯南下了。”绿袖是个嘴快的,方芷阑还没来得及制止,她便和盘托出。
清水郡,算起来已经与司城隔了数百里。
楚清姝没有回应,而是目光定定落到方芷阑脸上,与昏迷前的记忆相比,她并没有因为长途奔波而消瘦,反而巴掌大的小脸圆润不少。
这种生活也能长肉,相比起来,那她在京城的日子,的确过得不太好。
“多谢姑娘再次相救。”垂下眼睫,楚清姝不再多想。
“木姑娘醒了?”方芷阑并没有正眼看她,手里的麻花早已吃完,不知从何处翻出一本书捧着看,“木姑娘这一路来,问诊喝药可花了我近百两银子,不知你打算怎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