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元找吴恒来干什么?
答案很快揭晓。
郑元把枪在自己手里转了个个,掰开枪膛给他看,只有一颗子弹,这个场景简直太熟悉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
“有人问起来,这颗子弹是谁的,你要说,是吴恒的。”
“什么意思?”
没等他反应过来,郑元扣上弹膛,拉开保险,对着他的心脏就是“砰”的一枪。
还是空响。
但周霖居然感觉到心脏处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是唤醒了他中枪时的记忆。
然后郑元接下来居然把枪塞进了他的手里!
“换你打我。”
周霖消化不了这句话里的信息。
“换你打我。”郑元又重复了一遍,怕他瞄不准,把枪管直接贴到了自己的左胸上,让他扣动扳机。
周霖拒绝。
“那这一枪一枪,打的都是你,你可想清楚了。你挣扎了那么久,什么都卖了,不就是想活?现在的一枪,还有五分之四的几率让你活下来,你不要?”
额上的血管疯狂跳动,周霖不能理解郑元为什么好好地活腻了要和他搏命。
“你有病啊!”他崩溃地吼出来。北风呛了他的喉咙,让他觉得这个冬天格外冷。
“你不是觉得……你早就该死了吗?每一天,看到新升起的太阳,都觉得自己是在苟活?”郑元的声音忽然低下来,“我也是啊。”
看着周霖的眼中充满难以置信,郑元低声笑了,“不相信是吗?我也不相信,想我死的人,是我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你替我死了,他们好生气呀……我想把命还给你。”
“那你……”
“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去死?”郑元伸手拨了拨周霖的刘海,手指尖碰到他的皮肤,凉得刺骨,“因为他们想我死,但我自己想活呀……我想,找一个理由活着,你能理解吗?”
周霖疯狂摇头,此时终于确信眼前的人是彻底地疯了。
“他们为什么想你死?”
“父亲或者母亲,总有一个不是我亲生的吧…”家族丑闻郑元说着倒毫无顾忌,他叹了一口气,似乎对劝说感到厌倦,“如果是你杀了我,你不要怕,你就照我说的做。我给你留了很多钱,够你体面地度过下半生。如果是我杀了你,那要怪你运气不好,再一又再二,上天也觉得你该替我死。况且,吴家也许还有办法让你再活过来……如果吴恒有他宣称得那么爱你的话。”
见周霖仍然自顾自地发抖,像是没把他的劝说听进耳朵,郑元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蛋:“除非,你还有对陷害吴恒的顾忌。他们那么对你,你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放、放屁!”不知道是出于恐惧还是寒冷,周霖的牙也开始抖。
“那就开枪啊。”郑元说话很轻,但是充满挑衅。
“我每天都会梦见你,每一天、每一天……睡了你之后我才不再做梦,但我居然没有认出你来。那段时间,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带给我镇定和安宁的小东西。”
周霖又气又恨,脑子里塞了太多东西,一时间转不过来。只是觉得对方嘴唇的开合实在可恨,忍不住手指微微一动。枪械扣动的声音炸响,又是一个空枪。
郑元笑了,嘴角饱满地上钩,带着一点甜蜜和幸福的错觉。
“真乖。”
周霖愣神,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发现自己和郑元的右手上都套好了橡胶手套。
“你也发现了是吗?等吴恒上来……”郑元动了动耳朵,“他就快上来了,你要记得把枪塞进他手里哟。”
电光火石之间,周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振奋起来,郑元来握他的手,预备抠下他手里的枪,却没能抠动。
周霖连续、飞快地蜷缩食指,直到眼前的躯体一阵抽搐,仰倒在了血泊里。
“你不会真的死,对吗?还是不公平……吴家为了保住吴恒,哪怕你父母不愿意,也还是要把你救活。而我,真被你打中了,机体破损,就得仰仗着虚无缥缈的爱了。你醒过来就知道了,死过的人没那么在乎爱,也不会有那么痛苦。你是不是也在追求这个?不再和你割舍不下、回避不掉的那些人处于同一个情感维度。你这样无聊的动机真的只能被死亡拯救了。”
郑元在地上吐着血沫子。
“你留给我的钱呢?我怎么拿?不说话我砸了你的脑子你可就回不来了!”
郑元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串数字。
枪响后警笛也响了起来,吴恒气喘嘘嘘地冲上天台,解答了周霖的另一个疑问。
不是为了通风,天台在顶层,下去容易上来难。如果中枪的是他,方便郑元逃跑。
吴恒来拥抱他,他把枪拍在吴恒手心里。
番外 冰葡萄
吴恪是在一家酒吧里发现周霖的。周霖染了头发,酒红色的发丝匿在兜帽里,只偶尔漏出来几根。
经历过疲惫又杂乱的被迫求生的岁月,他早就对这样声色犬马的生活不再感兴趣。可他女朋友喜欢,程初英是这里的驻唱歌手。他坐在吧台旁边,目光痴痴地在舞台上留连,连吴恪接近他都不知道,失去了基本的警觉心。
看来他这两年来过得很好。
“小恒昨天还在电话里说起你,没想到你也来了L城。”
终于听见了有人和他搭话,周霖扭过头,看了吴恪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吞了一口酒,把杯子放下,向舞池的另一端走去。
吴恪拉他,居然没拉住,蹿了两步拦住他。
“郑元没死,你那枪打偏了。”
周霖拨开他,要继续往前走。
吴恪别无他法,想引起他的注意,不得不刺激他:“你看的那个人,她知道你以前的事吗?”
周霖终于停下脚步,舞池的彩灯照在他脸上,一会红一会紫,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吴恪,你来骚扰我,是因为你爱上我了吗?你有这个识别能力了?”
吴恪愣住,扪心自问,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没有,可他找不到周霖便罢了,见到了这个人,又觉得两个人曾经的羁绊那么深,不能就这么算了。
“好,那你跟我走。”周霖见他答不出,掏出手机给女朋友发了条短信,挥挥手,招呼吴恪跟上他。
吴恪心中忐忑又期待,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他大概已经忘记了很多事,唯独记得周霖被干得软手软脚,趴在他身上,依附他、拥抱他的样子。
周霖呢?他记得关于自己的什么呢?
回到家,周霖脱了外套,在浴缸里放起了热水,见吴恪在外头傻站着,招呼他:“进来啊,不洗澡吗?”
说完了就开始脱衣服。
吴恪疑虑重重地也跟着脱,莫名其妙地一路由周霖掌控着主动。
周霖客气地把他让到水里说要给他搓背,吴恪觉得怪异,但又忍不住继续顺从。
等泡一会泡迷糊了,才知道水里下了药。
再次睁开眼,他被五花大绑地捆在镜子面前。周霖拿着个大碗,在他旁边等着。
“醒了?渴吗?”
吴恪意识到周霖都记得他什么了。
强制失禁。
“家里头没有蜂蜜,只有我女朋友买的葡萄,在冷冻室都冻住了,榨汁花了一点时间,将就喝,也差不多。”
一个漏斗硬塞进吴恪的嘴里,柔软的喉管抵不过大量带着冰渣的葡萄汁的冲击。一整碗的量,几乎都灌下去了。
“好喝吗?”周霖揉着他的肚子问。
吴恪的牙被浸得泛寒,绷紧了唇,眯着眼睛看着他,不做多余的挣扎。
两个人都静静地等待着。
“只恨这一件事吗?那之后,你都不吃甜。”
周霖本来正靠在墙上沉思,脸上既没有复仇的快意,也没有对往事的愤怒,有点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吴恪的发问吵到了似的,抠了抠耳朵,转身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没用完的葡萄。
一粒一粒带着白霜,有几颗甚至冻裂了,在室温下化出晶莹的汁水来。
本应用于夏日消暑的美食,便宜了吴恪。
周霖一颗一颗地塞,最后一颗几乎拧出了冰渣才给他塞进去。
吴恪笑了一声,“你不是想看我出丑?我现在想尿了,我尿给你看。”
周霖一脚把他揣倒,拿起程初英扎头发的皮筋给他绑上,“你想得倒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