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清仪怔了怔,他似乎没太听明白沈钧话里的意思,沈钧已经自然地转到了别的话题。
“您不嫌弃我?”
他从来没跟谁说过这件事情,因为知道被包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不用说他要嫁的人出身清贵,他已经是高攀。这要是被传出去,绝对是一桩让沈家蒙羞的丑闻。
裴清仪在告诉他的时已经做好了和沈钧解除婚约的准备,毕竟,由他自己主动来说也许还有些许被原谅的机会。
裴清仪不想让沈钧自己查到他和沈明恪的关系,然后让自己在婚后被扫地出门。
但沈钧却什么都没说,连问都没有问他和沈明恪的事情。
沈钧只是很浅地笑了笑,说,“说什么嫌弃?我为什么要嫌弃你?”
“三爷……”
“谁都不能保证自己第一次遇到的人就是能携手共度一生的人,能够及时止损就好,没必要抓着过去不放。你现在和他并没有那种关系,不是吗?”
青年凝重地点了点头,发下誓言,“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沈钧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关了灯,跟裴清仪柔声说了晚安,然后睡在他身侧。
裴清仪在他旁边躺着,没有和往常一样枕在他怀里,他听着男人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些内疚的心思。
沈钧对他很好,从第一次见他就是这样,而自己却一直有着别的心思,这一点,裴清仪知道他永远无法做到真正向沈钧坦白。
*
裴清仪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是冰凉黑暗的,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渐渐绝望的黑夜,他疲倦地行走在漆黑一片的野林子里,四周不时传来野兽凄厉的嚎叫声,让人提心吊胆。
不知何时,终于走出了林子,背后已经是一片冷汗。
回到市区的国道路灯黯淡,他一个人沿着路慢慢地走,前方似乎没有尽头。
侧躺在床上的青年眉心攒成了一团,嘴唇泛白,额上渗出了细细的冷汗。
裴清仪堕入梦魇,怎么也醒不来,只听到耳边有些焦急的呼唤,指尖动了动,便感觉到暖意,是被男人的大手紧紧握着。
“清仪,醒醒。”沈钧皱着眉,拿着帕子轻轻地擦拭他额上的汗,又紧握着他冰冷的手,“清仪。”
裴清仪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双眼蓦然睁开,漆黑的瞳仁紧缩,里面满是失神。
“做噩梦了么?”沈钧扶他起来,眼神关切。
“……”裴清仪怔了一会儿,发了一身的冷汗,只觉得浑身粘腻难受。
他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失态了。”
“以后不要说对不起这个词。”男人一向温柔,但这时却变得强势,道,“你不需要对谁都道歉。”
“……好。”
青年面色苍白得像瓷,他朝男人展开一个清浅的微笑,“先生你先去吃早饭吧,我洗漱过就来。”
沈钧嗯了一声,把为他拭汗的帕子放到他手心上,道,“那我在外面等你。”
“嗯。”
裴清仪看着他离开,直到背影再也看不到,才无力地瘫坐着靠在了床上
他往后仰着,大口地呼吸着,线条优美的长颈天鹅一般,却折出了濒死般颓然的姿势。
从喉咙深处升起一身深深的叹息,裴清仪想,他终究还是要彻底和沈明恪撕破脸了。
要做,总是要继续做下去,并没有反悔的余地。
裴清仪简单地冲了个澡,吹干了头发,便去客厅和沈钧一起吃早餐。
吃过早餐,他要陪着沈钧一起去主院向沈父沈母,也就是如今沈家的老爷子老夫人问安。
只要在沈家,每一房的人都要去向辈分最高的长辈去问安,这是一直沿袭下来的规矩,就算在如今的现代,沈家也依旧还是存着这个规矩。
沈钧带着裴清仪过去的时候,沈锋和沈铮以及他们的家眷们都已经到了,沈明烟在看到裴清仪的时候,甜甜地喊着小婶儿早上好。
裴清仪朝她笑了笑,看到她身后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知道未来几天估计都看不到沈明恪了。
沈父正端坐在正首,他留着长长的胡须,头发白了一大半,不苟言笑,只是瞥了一眼最后来到的沈钧和裴清仪。
“老三,你来得晚了。”沈父的声音不怒自威。
第7章 沈家三爷
沈钧道了声有些事情所以来迟了,转身,握过身后青年的手,向沈父道,“爸,我带了清仪一起来向您问安。”
“嗯。”
沈父微微颔首,他昨天就见过了裴清仪,对他的印象尚可。虽然青年的模样并不算顶尖,但气质温顺,看起来不是会闹腾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是沈钧第一个带回家的人。沈钧三十有二却一直没有娶妻,如今肯结婚了沈父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对他的伴侣自然也放松了要求。
虽然出身不能门当户对,但只要人是清清白白的就行,沈父对儿子带来的媳妇并没有太多要求。
裴清仪微低着头,上前恭谨地喊了一声‘爸’,循着沈钧昨夜的叮嘱轻手轻脚地为沈父和沈母沏了杯茶,端过去的时候,沈母看到他右手手指上戴着的翡翠戒指,眼睛弯了弯,笑道,“好孩子。”
老夫人很喜欢裴清仪,在沈父面前都为他说了许多好话,她觉得裴清仪是一个能陪着沈钧安安分分过日子的人,再怎么样,也比她那个不成器的长孙天天在屁股后面追着的那个小明星强。
也许是夫妻间心有灵犀,她刚想起沈明恪,就见沈父放下了茶盏,威严的视线转向沈锋一家,问道,“明恪怎么没来?还没回家吗?”
沈锋脸色一僵,范淑文心呼不好,怎么老爷子平时都没怎么问过他这个长孙,现在却想起来问了。
她怕沈锋说岔了什么,忙道,“恪儿昨天就回来了,只不过夜里忽然发了一场高烧,到现在还没退,没法过来了。他今儿早上烧得迷迷糊糊地还记挂着您,说让烟儿代他向爷爷问安呢。”
她话说得周全,把沈明烟提了出来,朝她使了个眼色。
沈明烟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裴清仪身旁,听到这话,小声嘟哝了一句‘我可没听他说。’
老夫人见她嘴唇动了动,没听清,问,“明烟你说的什么?”
女孩子甜甜地笑了笑,只说,“我说呀,我哥可真是孝顺,都快烧成傻子了还记着爷爷奶奶呢。”
范淑文皱了皱眉,脸色不好,“明烟,你怎么说你哥的?”
沈明烟吐了吐舌头,“谁让他回来一点礼物都不给我带的?”
范淑文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把她从裴清仪身后拉了回来。,“好了,你少说几句吧,你哥在外面那么忙哪儿有空给你带礼物。”
沈明烟乖乖闭上嘴,心想沈明恪对他那个小情人一直都花钱大手大脚地,那个小明星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就算要天上的月亮他哥都得巴巴地去给他摘,一门心思都忙着讨好那个小明星了,哪儿是忙正经事。
沈母看着他们底下的暗潮汹涌,对范淑文的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淡淡道,“这几天就免了,等明恪好些了再过来问安吧,也让他在家好好待几天,收收心。”
范淑文脸上的笑都快堆了不住了,压着气说了声,“是,都听妈的。”
老太太这意思是要沈明恪专心待在家里,说是养病,但在场的也没有傻的,谁看不出来这就是明摆着要限制恪儿活动呢。
范淑文也不知道老太太是听了谁的风言风语,上个月就问起他恪儿跟他一直追着的那个小明星的事情。沈家长孙沈明恪苦苦追求当红小生俞安的事情算是传遍了整个上流阶层的圈子了,范淑文偶尔出去参加个宴会都能听到有人问她明恪是不是真的跟那个小明星在一起了,而范淑文只能尴尬地说他儿子就是玩玩,没动真格的。
要不,他们沈家岂不成了个笑话?沈家的长孙苦恋一个戏子还不得,说出去范淑文都嫌臊得慌。
范淑文其实也不喜欢俞安,觉得他不过是仗着长得好、在年轻人里人气高了些就一直吊着恪儿。要是论家世出身,那小明星哪儿能攀得上他们沈家,不就是因为恪儿喜欢他么,天天把身价摆得挺高,连碰都还不许碰。
范淑文都说过几次让沈明恪硬气点,别在那小明星面前丢了他们沈家的人,但沈明恪就是喜欢他,不舍得动人一根手指头,在外面是个混世魔王,在那人面前就俯首帖耳的了,范淑文被他气得半死也没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