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想起谌一祯那张冷淡到有些禁欲的脸,才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他大概是摊上大事了。
自打想到也许是自己把人骂恼火了才被整了这一出后,叶牧青就再也静不下来,在狭小的客厅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想给秦铮打个电话赔礼道歉,可是名片丢了,号码也删了。
他狠狠踢了沙发一脚,疼得呲牙咧嘴,“他妈的有钱人没事干吗,和我一个一百八十线明星斗气。”说完,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耷拉着眼角叹气,“哪是斗气,根本就是报复。”
但总还是要抗争一下,合同还有五年,难不成他未来五年真要去街上乞讨。只是不知道街头卖艺算不算私活,要不要赔违约金。
闲着总算还有点好处,至少每天从早到晚蹲在公司,终于让叶牧青逮到了突然露面的老板田美。
“田姐!”
田美微微扭头看了一眼,见是叶牧青也没多说只是勾勾手,让他进办公室谈。
一走进办公室,叶牧青正欲开口,田美示意他先坐下不要说话,然后转身拿出一个透明塑料封皮的本子递给他,“小叶,你条件不错,当初参加节目时票数不低,但是你也知道,现在流量当道,只有有曝光率有作品才能持续吸引和稳固粉丝。”她点了点那个本子,“这部剧,我觉得你很适合男一的角色,停掉你其他的工作也是希望你能好好准备。”
田美语速很慢,脸上始终带着一种伪装出来的亲和微笑,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部剧是言深集团投资,制作精良,男主人设非常好,只要你出演,一定大红。”
叶牧青听到“言深集团”四个字顿时心中了然,原来这只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圈套。
他随手翻了翻,“如果我不想接呢?”
第二章 认命
田美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了另一份合同。
“这是你和公司签的劳动合同。”她翻开到其中某一页,指着一处,“你看看。”
田美所指之处白纸黑字印着一行字——甲方会为乙方策划演艺事业及代洽谈工作内容,如乙方无特别原因,则必须执行甲方为其安排的工作内容。
合同里会有这么一条并不奇怪,经纪公司本就有替旗下艺人接工作的权利,只是知名度高的,自主选择权更大,而知名度低如叶牧青这种的,只能公司给什么干什么,自身并无话语权。
“田姐,我非接不可,是么?”
“也不是。如果你和公司解约,那这些约束就不存在了。” 田美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但是,你合同我记得还有五年,对吧。”
叶牧青哑口无言。除开合同到期,解约的唯一办法就是赔付违约金,可违约金的数额于他而言与天文数字无异。
“小叶。田姐在圈子里这么多年,见过真正靠自己红起来的,少得可怜,你看看现在当红的那些,哪个不是靠资源砸出来的,他们往上走的每一个台阶都是钱累出来的。”她娇小的身子完全陷进宽大的老板椅中,“投资人不是做慈善,他们会投资无非有利可图,有的图钱有的图人,圈子里这样的事情不少,但更多的是那些无人问津,还没闪光就先陨落的。你是颗蒙尘明珠,我也希望你能有机会大放异彩。”
田美半威胁半安抚的话把叶牧青从头恶心到脚,如果真的希望他能好,就不会在他刚出道时因为热度下降太快而转头去捧另一位和自己同类型的艺人,说到底,还是商人重利。
“田姐我知道了。”
叶牧青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前襟的褶皱,转身走出办公室。
走出公司大楼重见阳光的一瞬间,叶牧青双腿一软险些栽倒。他原以为自己可以保持本心,不做违心之事,全然未曾想到他自以为是的抗争在权势和金钱面前多么不堪一击。
他没钱,出道五年,工作机会少之又少,赚的钱只堪堪够维持日常开销,根本谈不上存款,更何况违约金的数额令人闻之色变;他也没权,一个孤儿,举目无亲,机缘巧合进圈,又浑浑噩噩度日,哪里能找到人帮忙。
在交完房租和信用卡欠款后,银行卡上就只剩下几百块钱,叶牧青彻底崩溃了,后续没有工作,这个月过完,下个月要怎么办,或许可以借钱过一个月两个月,那一年两年呢?
就在他心念开始动摇,打算向命运低头时,秦铮的电话找上了门。
“喂。”叶牧青有气无力地靠在沙发上。
“叶先生。”秦铮的声音一如既往严肃正经,“你之前的所作所为谌总可以既往不咎,但今天也是你最后的机会,希望你慎重。”
叶牧青胸口憋着一股气,不吐不快,“娱乐圈里帅哥美女一大把,以你们谌总的好手段要什么人弄不到,怎么就值得为了我这么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人大费周折!”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
“操!”叶牧青猛地一拳捶在身侧的沙发上,然后双眼一闭,如同泄气了一般,“我跟他当面谈。”
秦铮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就像是一个被设定好程序自动应答的机器人,“叶先生,我不是来和你谈条件的。”
“你们这么有办法,还怕我跑了不成?不就是卖么,我还不能给自己谈个好价钱了?”
秦铮大概也没想到叶牧青会把话说的这么直白,犹豫了一会儿,“稍后把见面地点发给你。”
没等他说完叶牧青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手机往旁边一扔,双臂抱膝,脸埋进臂弯,整个人蜷缩起来。
他哭了,哭自己的无能为力。田美,秦铮,谌一祯的声音环绕在他耳边,田美的讥讽轻蔑,秦铮的不以为然,还有谌一祯的势在必得。
他像一只被猎人围捕的兽,从一开始就没有让他逃出去的打算。
第二天,叶牧青按照秦铮短信的内容到了指定地点——一家高级定制餐厅。
他赶到的时候,谌一祯已经到了,远远就能看见他冷冰冰的脸,如若不是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叶牧青甚至都要以为那儿其实是一座雕像。
他刚坐下,谌一祯便递过来一份菜单,“你看看爱吃什么。”
叶牧青瞟了他一眼,没理。
谌一祯倒也没管,任由菜单摆在桌子中央,转手从一旁拿出来一个文件夹打开盖在菜单上,“看看。”
叶牧青瞄了一眼,合约上关于谌一祯的部分已经填好,下方附上了签名,他也终于知道对面这个男人叫什么。
“谌一祯。”他轻声念了下这个名字。
“嗯。”对方点点头,“合约内容还是我上次和你说的那样,没什么问题就可以签字。”
叶牧青细细读完合约上的全部内容,指了指谌一祯胸口,“笔,借我用下。”
谌一祯始终盯着他的脸,食指和中指从胸前的口袋里夹出钢笔递过去。
叶牧青龙飞凤舞地签好名,拿走面上那一份,剩下的连笔带文件夹一起推了回去,“一式两份,这份我拿走了。”
谌一祯不置可否,收好东西,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因为久坐而有细微褶痕的裤子,“你收拾一下,三天后秦铮去接你。”
叶牧青记得,这是合约上的内容:乙方必须和甲方同居,除此之外不限制乙方人身自由。
回去后,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既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那也不能白被干,该拿的都得拿到,权当各取所需了。
可总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这三天里,他每天醒来都得重新说服自己,一遍一遍重复那些理由,直到秦铮来接他的前一刻……
*
入秋后在地上躺得久了还是有丝丝凉意,叶牧青缓缓睁开眼,刚才他大吼那一声也没把秦铮说的王妈引来,一边暗自感叹了一下有钱人家保姆的职业素养,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不就是卖,等老子赚够了就上岸呗,更何况也不是什么肥头大耳的老男人,长得还挺帅,不亏。”他拎着箱子边上楼边喊,“王妈!”
一个四十出头模样的女人从二楼转角处快步走过来,“先生。”还没等叶牧青问起,便主动说:“您跟我来,少爷吩咐过了,您和他一块儿起居。”
二楼走廊可以直接看见一楼客厅,叶牧青跟在王妈身后,探头四处张望,“那……这里只有谌一祯一个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