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悦把复印好的户口本放在一边,接着复印其他的资料,她一边翻页,一边追问:
“你就不怕是他精神病发作了胡说八道,就这么过去了呀?”
宣承彬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精神病人本来就常常活在自己的臆想世界里,有时候他们还可能被自己想象出来的人格杀死,这个病人的分裂人格实在是闻所未闻,我不敢大意……”
“闻所未闻?怎么个闻所未闻法?”
隐约有些事情在浮现出来,清悦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边,宣承彬却不说话了,半晌过去,就在清悦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只听他淡淡说了句:
“这位病人,他说自己是地府里的魔物,嗜淫邪,尤好稚女童男。”
窗外灌进来的风莫名带来了一丝凉气,清悦想起那个倒在他怀里流血不已的女孩,一股恶心和愤怒顿时冲上脑门。
“你的那个病人,是不是个光头”,清悦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是不是,强/奸了自己的女儿!?”
空气沉寂了一霎,也不知是被清悦的表情吓到了还是这个问题太有冲击力了,总之这回宣承彬是彻底愣住了。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后,清悦抬手推了下眼镜,镜片上那边阴沉不定的反光顿时不见了,又是那张笑得一派和气的脸:
“哈哈哈,我听我弟瞎说的,他那帮不靠谱的朋友喝了几口酒,什么鬼话都敢扯……”
他将复印好的文件和资料装回文件袋里,递交给宣承彬,说道:
“是我唐突了。宣医生,您慢走。”
宣承彬道了声谢,还是准备给钱,清悦说什么也不要,好说歹说把人送出了收发室,只见宣承彬走了几步,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面色有些凝重,似乎斟酌了几分用词才犹豫着开口道:
“姑娘,你今后千万管好你的弟弟,莫要再让他和不三不四的人厮混在一起。你说的那些事,也并非空穴来风,我其实一直有怀疑,只是没敢断定……那天的爆炸和雷灾,我的病人和他女儿皆葬生火海,这就真的无从说清了……”
说完,宣承彬才彻底转身走远。
一片阴霾笼上清悦的胸口。她知道那不是什么无从说清的推断,而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棠城确实混进了地府深处罕见的大魔,这些大魔的年岁可以追溯到千万年前,它们的实力深不可测,不少还与九重天交过手。
正在清悦走神的当口,一辆黑色的轿车擦着她的身边停了下来,清悦被吓了一大跳,刚想骂人,只见车窗摇下来,露出了饶县的脸。
“清悦是吧”,他笑得和颜悦色:
“马上五点半有一个会议,你来参加一下。”
第17章
清悦万万没有想到,一场会议成为了她苦难的开始。
本来临近下班的时间点被领导抓去开会就已经够悲催的了,谁知这饶县年纪轻轻的,却像个食古不化的老学究,都什么年代了,还喜欢看报纸,和几个头头脑脑的一谈到陈年旧账,他就让清悦去查当年的报道,苦了清悦一个收发室的临时工,就这么全程陪着县里面的大佬们开会开到凌晨两点半。
第二天,清悦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踩着八点半的点准备送报纸。一进政府大院,饶县漆黑锃亮的轿车就从她身边风驰电掣而过,楼下站着几个平日里耀武扬威的部门一把手,也不知是睡眠不足还是挨了训,几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没精打采。
这时候,楼房后面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白衬衣、牛仔裤,踩着一辆半新的自行车。依旧是青春挺拔的身形,就是眼睛上一圈黑眼圈,脸色看起来比前面几位也好不到哪儿去。
没办法,林杰也是那场大会的受害者——晚上十二点被叫起来做夜宵,也算是悲催到家了。
他看见清悦,还是像平常那样刹了一脚,礼礼貌貌地问候一句:
”早啊,清悦。“
清悦重重地拍了拍林杰的肩膀,在他身上找到了几分”同病相怜“的革命友谊,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轿车离去的方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万恶的统治阶级迟早会被苦难的人民推翻!”
话音刚落,她裤兜里的手机冷不丁地叫了起来。
清悦的手机既开了响铃又开了振动,在裤兜里又唱又跳的活像个电动小马达,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她“啊?”了一声,接着就见她滑下了接听键,手机在耳朵边上挨了半分钟不到,只听她又“啊?!!”了一声,语调比刚才还拔高了几度,仿佛是天大的不可思议。
手机那边的人也是个中气十足的,讲话声不开免提都从听筒里飘了出来。林杰站的近,一下子就听出了办公室主任的声音:
“是有疑问吗?那我再重复一遍:刚刚接到饶县的通知,要求从今天开始,将收发室搬到县长办公室,以方便领导随时查阅报刊资料,收发室工作人员清悦,也从今天起在县长办公室工作。”
林杰以为自己听错了,忙不迭去看清悦,只见清悦也和自己一样,一脸的懵逼。
只听见电话那头还在说:
“这几天太忙了,我那就几个人实在是腾不出手来,你的东西如果不好搬,就只能麻烦厨房的林杰搭把手了,我看他平时和你关系不错……”
接下来就是几句简单的交代,办公室主任一点也没有要问清悦意见的意思,噼里啪啦地把“圣旨”传完,就啪地挂了电话。
林杰支支吾吾地开口道:
“清悦,你看这……”
“还看什么看啊”,清悦狠狠地按灭手机屏,脸色十分不好看:
“我有说不的权利吗!得了,你也先别去买菜了,赶紧按照领导的指示帮我挪窝吧!不然饶大县长回来了看不到报纸,咋们俩临时工就得遭殃!”
清悦踹开收发室大门,抱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林杰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一尺高的报纸邮件,呼哧呼哧地跟了上来:
“清悦,我刚是想说这是个好机会呀,只有县长的秘书才能在他的办公室里工作,饶县把你调去那个位置,说不定将来……”
“将来什么将来!你这个乌鸦嘴!”
清悦曲起手指在林杰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说过多少次了,我的梦想就是坐冷板凳,你咒我梦想破灭呀!”
林杰捂着脑门想了想,从她认识清悦到现在,她虽然一直把罢工、退休什么的挂在嘴边上,但真遇上什么事了,绝对是尽心尽力。她这个人,少言多行,十分的本事藏了九分,就像颗紧紧捂住珍珠的蚌壳。
林杰想不通,施展才华又不是什么坏事,为什么清悦前辈就是要藏着掖着的。
但一触及清悦那仿佛要去上坟一样的脸色,林杰还是把话吞了回去,老老实实地跟着把东西搬上了楼。
清悦第一次进县长办公室,一进门,她发现这里和政府大楼一般的股室办公室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确切的说,这里除了面积大一些之外,似乎比其他的办公室还要朴素一些。
正中是几张会客的凳子包围着一方乌木色的茶几,茶几上放着一个透亮的烟灰缸和一盆开得正好的君子兰,茶几后,是一张同色的书桌,书桌上没有放电脑,只在正中整齐地码放着一摞文件,书桌一角,竖着一方青竹笔筒,里面插着几支粗细不一的毛笔,有一支的笔尖上,似乎还沾着未干的墨迹。
林杰放下清悦的东西就匆匆忙自己的事情去了,空荡荡的办公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清悦无聊地四处打量,发现办公室最里面靠墙的书柜里,竟然满满当当地放着一柜子书线装书,书脊上,是用毛笔小楷工工整整写上去的书名,挨个看去,几乎都是年代久远的古籍。
透过书柜的玻璃门,清悦的指尖隔空划过一本本古书。
“切,真是一个小古董……”
她嘴里不屑,眼睛却看得一眨不眨,目光扫过最上面一层,清悦忽然惊呆了——
那最上层角落上的几本书,似乎年代颇为久远,书脊已经有些残破,隐隐约约露出上面烫金的符文。
这符文看着眼熟之极,和伏魔录上面的似乎同出一系。清悦不敢大意,拉过书桌后面的椅子,准备爬上去看个清楚。
她右脚刚上去,左脚还在地上使劲,忽然身侧怦然一声大响,清悦脚下一滑崴了一下,顿时疼的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