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苏衍被处置,那就代表苏致茗会被殃及,他和姜令只剩仇恨,前缘难续。
目光跃过一池残荷,停留在远处的塔阁,塔阁倒映在水里,身影绰绰,姜令忍下眼中的怅然,狠心道:“去吧。”
陆栖飞起,惊鸿掠影,划破天际。
“哇,你看好快的飞鸟。”杜清砚的惊呼在不远处响起。
走近,发现不止杜清砚一个,还有在晒药材的洛河。
杜清砚喋喋不休:“洛河,我比你先叫的师父,理应当大师兄,如果你在师父面前喊我一声‘师兄’,我们就是有福共享有难同当的好兄弟,我的零花钱给你一半,怎么样?”
洛河专心晒自己的药材,只当杜清砚是空气。
人家圣医楼楼主,世间珍稀药材无数,连官门都求取不得,随便一二株就能卖出个首富,杜清砚实在太看得起自己的零花钱了。
姜令看个热闹,转身要离去,不巧被洛河发现,“师父安好!不知道昨夜师父休息可好?”
好像偷窥被现场抓获,姜令尴尬转向洛河,尴尬掩饰向他们走近,尴尬一笑,“挺好,挺好。你们在晒药呢!”
“对呀,师父。这是我和师弟特意去西郊渎川的山上采来的呢!”杜清砚讨好道。
“师父晚上可能安睡?”洛河低下头,藏住满眼的温情脉脉,闪烁星河,压下喜悦,“这几日师父很是配合,一日三餐吃药,亥时后的疼痛也愈渐好了许多,可是徒儿发现您的梦魇症还在发作,这几日徒儿能否留在师父床榻,方便治疗。”
“这个就不太合适吧!孤男寡女的……”虽然是给师父看病,杜清砚怎么就想到洛河半夜猥猥琐琐的图谋不轨的样子!不行!“除非我也去,留你我不放心师父!”
姜令:额!孽徒!不放心我什么!
洛河偏头,浅笑,精光一现,“好呀!”
姜令:你们都不问问本人同意不同意吗?
想起朝花捏着耳朵的叮嘱,好好配合洛河的治疗,心底泛起一圈圈无奈,果然学医的最不能惹!
年纪轻轻,医术卓绝。洛河在行医问药上确实天赋异禀,朝花用了五六年的时间都没有治好的“撕心碎骨”,洛河用了七天就治愈。
或许“血延”也是办法有用不流血的办法根除。
入夜,姜令艰难喝了药,在朝花、洛河、杜清砚炯炯有神的注视下合上双眼。
“‘撕心碎骨’是毒,能治。但是每夜做噩梦是姜令的心病,曾经我们试过很多方法,都没有什么效果。”朝花没有底气问,“姜令自己都不敢面对的噩梦,你要把它挖出来,让姜令正面直击,能治好吗?不会以后更严重吗?”
“一定可以!”洛河轻柔拭去姜令额头的汗珠,坚定握住她的手,把她装的满心满眼。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云禾!“撕心碎骨”也好,“梦魇”也好,“血延”也好,我在,不怕!
梦很沉,夜很深,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自己在黑夜里孤独行走,没有方向,四下茫茫,从遥远的天外传来声音:“云禾,小云禾……”
“娘……”天地豁然开朗。
“娘……”一个青绿襦裙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跃进衣袖宽阔,袖口艳红镶边,衣领交错,通身紧致,裙长曳地曲裾深衣的女子怀里。
那女子咬了口女孩手里的糖葫芦,却也慈爱拂顺女孩凌乱的头发,“云禾,我们是来追你爹的,不能淘气四处乱跑。”
女孩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疑问:“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他,陆栖叔叔说,‘爹,不是好东西’,他又不能吃,我们为什么找他呀?”
女人怒嗔:“好孩子,听他瞎说什么!你爹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你见了他一定会欢喜的。”
女孩嘟嘟囔囔:“又不能吃!”
“啊呜~”女孩额头被女人重重点了下,两人大手拉小手,游走人群。
正是端午佳节,锣声响起,人流涌动,女子没有握紧女孩的手,人群往来,散开后拉错了别的女孩。
云禾立在原地许久,还不见女人找来。忍不住走进了人堆,带着哭腔找着女人。
“看啊,有人要跳楼!”
“端午节跳楼哇,莫不是想学屈原扬名立万?”
“哈哈,那不应该跳河去?”
路人们起着哄。
“哎,怎么是个小子!”
“管他什么小子,倒是跳啊,不跳不浪费我时间吗?”
“是呀!唉,小子,跳呀!”
“跳呀!我们等回家吃饭呢!”
男孩颤颤巍巍立在城头,想着后娘的打骂,弟弟们的欺凌,又听着路人们的叫嚷。满街来来往往的行人,热闹的杂耍游戏,震天的锣鼓彩花,男孩抹净眼泪,独自一人绝望。
“跳下去吧,跳下去吧!”他对自己说,纵身一跃,却被一束白绫揪了回去。
“弟弟,别怕,他们是坏人,我保护你。”小小的云禾把他拽离垛口,看他骨瘦如柴,小小一只,就把吃着的糖葫芦递给他。
男孩木讷地接过云禾手里的糖葫芦,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弟弟,你家在哪里呀?我让我娘送你回家好不好?哦,对了我忘了我娘把我丢了!”云禾拍拍脑袋,大意了!
前一刻男孩激动地退半步,摇头想说不回家,后一刻疑惑地看着云禾,“你娘也不要你了?”
云禾委屈地点点头。
愈近黄昏,街上人潮散去。街户炊烟升起,交头接耳显摆自己烟雾里的食物香气,将这个傍晚熏染的格外温情。
蹲坐在城墙角的两小小只,有风微凉,相互依靠在一起。
“好饿。”云禾摸摸肚子,愈发想念娘亲,娘亲怎么还没有找到自己呢!
男孩拉起云禾,狠了狠心,故作勇敢,“我带你回家。”
男孩拉着云禾走了一路,越走越远,直到天色全黑,寒鸦啼叫,站在仅有几户人家的村子外,残留几点烛光,家犬乱吠,越发阴森渗人。
男孩带云禾走进一家,才开门,响起女主人尖锐刺耳的叫骂,“不是让你滚吗?回来白吃我家米饭啊!劈不了柴,又不好好挑水洗衣,连种地都没有力气,你回来占便宜啊!”
伴随着叫骂声,还有小孩子们的嬉闹,“狗娃回来咯!娘我也要打狗娃。”
“我也要……”
女主人骂骂咧咧,伴随男孩的闷哼声,过了许久,狗娃才偷偷从屋里出来,瘸着腿,递给云禾一块锅巴。
云禾小声哭着,控制不住流眼泪,心疼的说道:“你吃了吗?”
狗娃傻傻一笑,安慰她,“没事,我不饿。”
云禾舍不得一个人全吃了,掰开一半递给狗娃,“其实我不是很饿的。”
两个小小只在黑夜里分享一块黑漆漆的锅巴,门突然打开了,女主人听着声音出来一看,被她抓住了,尖叫:“好啊,胆子大了!还敢带人回家偷吃了!”拿着棍子砸了过去。
突然灯火通明,从天而降十几个黑衣人,拿着刀剑,凶神恶煞将村子里的人拉了出来。
什么话也没说,举刀就划破一个妇人的手臂,不管她的哀嚎,拿起盛了她的血的碗,一饮而尽。
喝完,冲为首的黑衣人摇摇头。
那个被砍伤的妇人就被一剑捅破胸口,没了气息。
“啊……”村子的其他人惊恐万分,老人,大人,小孩哭成一团,但是架不住黑衣人架在脖子上的刀,不敢乱动,有几个受不住的已经吓晕过去。
村民一个个被放血液,被否定后,一个个逃不开噩梦,没人知道黑衣人要干什么!
一时间,这里就变成了十八地狱,飘荡着村民的哀嚎,充斥着残忍与血腥。
黑衣人来到狗娃后娘一家面前,后娘没等黑衣人举刀,把狗娃先推了过去,“大人先砍他,我们一家都是良民,是从外村嫁过来的,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他——”她指着狗娃凶恶地说道,“他是本村的,你杀他吧,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的孩子!”
黑衣人看着狗娃一身破破烂烂,嫌恶地丢到一旁,反而看着云禾白白嫩嫩,踱步到云禾面前。
第8章
狗娃跑过去挡在云禾身前,犹如饿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食物,却眼睁睁看着被夺走的小兽,掀起开獠牙,嘶吼着,“滚开,滚开。”
黑衣把他踢开,他又不要命地扑上来。终于黑衣人不耐烦拿刀朝狗娃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