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她未回到房间,便听到隔墙一段熟悉的拨弦声。
黄泉客栈接到任务后,为了提高自身的隐蔽性设立了一层又一层的转换机制,而最终到达落雁楼的时候,便会挂于落雁楼不为外人中的密室中。
而作为通知信号的,便是这在落雁楼这样的丝竹之地稀松平常的几声拨弦。
地阶红牌。
黄泉客栈的任务牌按功能被分为三类,黄纹理为情报,绿纹理为救人而红色则为杀人,根据任务的难易程度,每个任务木牌的背后又被分别刻有“天、地、人”三阶段。
沈碧听着这几声拨弦,在分辨出任务后便停下了上楼的脚步。
地阶红牌,她打定了接任务的心思,便径直向密室走去。
“青姬。”
她刚刚摘下木牌,便听到身后沁娘满是不赞同的声音:“地阶任务危险,不如交给楼里其他人去做,何况你现在的禁足还没解,不如等公子回来再做定夺。”
沈碧举起了手中的木牌回眸笑道:“黄泉客栈的任务,应该不算是落雁楼的禁足范围之内吧?”
她趁夜出行,一路绝尘而去。
第5章 心若磐石不可移
按照客栈的情报,她于隔日傍晚守在临镇城外那人既定的必经之路。
入夜时分,林间才幽幽传来马蹄之声,随着渐近的马蹄声,沈碧看见那驰骋而来的身影靠近,她悄悄攥紧手中布置好的陷阱找准时机,在那匹马经过她精心布置的陷阱时用力的一收绳!
随着马嘶吼的根源,那人与马匹齐齐被收起的陷阱吊向树梢!
那人于慌乱中一脚踏在马背上,飞身踏空而起斩开了铺天盖地的陷阱网,可脚步还未踏稳,眼前的剑光便在月色之下迎面而来!
杀手之行便在于一招破敌,避免一切不必要的体能消耗与可能露出的破绽。
她的剑直刺入那人的胸膛,不带半分犹豫。两人于此间染血之剑的博弈在双双踏足的时,一旁嘶吼的马匹才在收好的陷阱网中刚刚重新落在地上。
可就在这时,却突然迎面将一把东西洒向她的眼睛!
沈碧不防,一时间眼底竟是一阵火辣辣的疼,而面前那人大喝一声拔出那已刺入胸膛的剑,挥刀砍向那面前的已无法视物的女孩!
沈碧自知那刀锋已至,她吃力的勉强凭借本能的接住了这劈来的一刀,可他的下一刀却已经再次袭来!她呼吸一滞,她感受着已至眼前却无从挡下的刀锋下意识的向后连退数步!
刀锋之气所至,她却突然听到眼前兵器碰撞的争鸣声!
“你?!……”
随之而来的,是“噗通”倒在地上的声音。
沈碧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情绪紧绷的努力感知着身边的声音,可耳畔只有树叶的沙沙声,再无其他。
她未语,来人也没有说话……可她却下意识局促不安的攥紧了衣服的下摆。
良久,耳后是渐渐走近的脚步声,最终在她面前站定:“你没事吧?”
闻言,沈碧一愣,她诧异的抬起头:“沁娘?”
“恩。”沁娘应了声,急忙上前查看她的眼睛:“你走以后……还是不放心,就跟过来了,你这孩子也真是不让人省心。还好,这药应该只会暂时失明,我先帮你简单处理一下。”
沈碧松了口气,收了剑:“我没事,还好来的是你……”
沁娘一顿:“公子……”
沈碧忙笑道:“没事,只是他这个人你也知道,要是他来,一定会扣下我不少银两。”
“公子、公子还是很关心你的,他这个人啊就是……”沁娘沉默半晌,又尴尬的笑道:“咱们先回去,回去再说,这边我已经通知人来收验了。”
说罢她便忙牵过一旁的马将沈碧扶上去,策马间向回赶去。
沈碧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攥紧手中的缰绳,她虽然瞎了眼,却依稀觉得那挡剑与替她了结了任务的人并不是沁娘。除了两人,还有第三个人也在那,他始终未动,似乎就站在那里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离开。
沈碧的眼睛并无大碍,只是大夫开出了三日的药需要每日敷在眼睛上,简单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后便留了药方离开。
沁娘一边劝她放宽心,一边又嘱咐着小雅仔细照顾沈碧。
沈碧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左右她如今被禁足,眼睛不能视物影响也不大。
可她刚刚准备歇下,便再次听见沁娘恭敬的唤了一声:“公子。”
沈碧僵直了身体,也因不能视物而更加紧绷了情绪。
“嗯。”那人应了声,似在她的面前站定。
沈碧下意识的攥紧手指,他为她挡了剑却不语离开,她本以为他此刻定然是不愿见自己的,
“公子,如今姑娘的眼睛这样,三天后的秋收节的节目恐怕无法准备了。”沁娘犹豫道:“宫里那边……”
“那人说要她到场,又没有说要她献舞。”
“这……是。”沁娘应了声,急忙带着小雅一同退出了房间。
众人离去,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就如同只剩她一人一般。只剩她知道那人并未离去,就站在她身前一步远的地方。
这样的认知让她变得局促,无法视物的眼睛也令她显得有些不安。她身侧的床榻却忽然一重,沈碧心下哑然,那人竟在她的身侧坐了下来。
“一日不见,倒是更加……出息了?”他的手按在她的头侧,似在仔细打量着她的眼睛。
沈碧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还逞能么?如果不是……沁娘赶到,还不知会酿成什么大祸事。”见沈碧不答,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一层薄怒:“在落雁楼你想怎么闹都由着你,可黄泉客栈的事情并非儿戏,稍有闪失你有几条命够活。”
“不劳公子费心。”她不自然的拂开他的手,却忽听门外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随后是小雅怯生生的声音——
“公、公子……姑娘,药已经备好了,不知……”
“进。”
听了连渊准许的声音,小雅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可她刚刚端着装有药膏的托盘走进,却见连渊已行至她面前,随手接过她手中的托盘:“下去吧。”
“可是姑娘她……”小雅一愣,她嘴边的话却在撞进面前那人的眼底时急忙尴尬的收住,她慌乱的行了礼退出门去。
连渊端着药在沈碧身边再次坐下,目光在她局促不安的面上流连间,之间的动作却仔细的将药膏平静的涂在缚眼的白绸上。
“我自己来就好了……”沈碧尴尬的伸出手。
可她的手扑了个空,她的动作尴尬的一顿。正欲收回手,她的指尖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紧。
“自己来?”他的声音带了一丝轻笑:“你现在能做什么?”
沈碧尴尬的收回手,沉默间将头埋得更低。
连渊将药涂好后便再次探身靠近,将那清凉的药膏覆在她的眼前,他的指尖随着那上好的白绸若有似无的划过她的耳畔,又绕到她的脑后慢条斯理的打着结。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熟悉味道飘进她的鼻息。那衣袖间的锦缎也偶尔划过她的肩头,房间安静得她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时间似在此刻被无线拉长,很久很久也不见这一个简单的结打好。
“好了。”
终于她听到他如是说道,可他说话间的鼻息拂过她的脸颊,蒙蔽了双眼反而让她的其他感观更加灵敏,登时面颊似别火烧红了一片。
她急忙推开他站起身,可却不想她刚刚站起身竟一头撞在床边的木框之上!
她痛呼着掩住头,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树立不再需要他帮忙和善后的形象又在此刻灰飞烟灭了。
“当心点。”他的手穿过她的肩膀,动作无比自然的将她带入怀中。
“不……”她懊恼的再次想推开他。
“不用我管?”他依旧含笑的声音却带了几分冷意:“你若当真想不用我管,大可以以后就待在这落雁楼里,也不必整日里今天险些丢了性命明天又瞎了眼睛的。”
沈碧也恼了:“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就算有什么万一,我也会自己担着。”
他的耐心终于耗尽,转身摔门离开了房间。两人的争执惊得门外的小雅恐惧的缩在一旁,直到他离开才慌乱的关了门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