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怎样的人生才算无憾
墙面已经被涂料涂成雪白,电灯又为它加上一层煞白的光;水泥地面极为平坦,身穿白衣的人护送着担架床飞速跑过;有家属在为病患举着吊瓶,慢慢沿着扶手挪动。
“诶呀,这事儿我做得不对——我怎么叫你来了呢?”前面走着的高大男人猛地停下,转过身,双手扳住政纯的胳膊。
后者有点懵,但还记得提醒他:“小点声!”
柱间看看身边跟着的其他官员和穿着白大褂的人,所有人都转开了目光。“你怀着小孩儿,免那什么力——”
“免疫力。”
“对,免疫力低,不该来医院这种地方。”他把人虚向外推。
政纯有点被他认真的表情感动到:“放心吧,我还没脆弱到那个地步。”
柱间的眉头皱着,开始翻自己的衣袋:“那你至少把口罩戴上。”
政纯牵着他的衣袖,带动队伍继续向目标房间行进:“我又没感冒,也没过敏。咱们是去见客,得保持起码的尊重。”
柱间不赞同地哼了一声,但在经过门时,他仍抢先上前为政纯打开。
单人病房里并没有多么豪华的布置,最显眼的摆设只有两个,一是窗台上成片的绿植,一是桌上小小的佛龛。病床上的老人枯瘦到仅剩一把骨头,薄薄的被子几乎没有起伏,他面上盖着氧气罩,半睁的眼露出浑浊的眼球。
“他清醒着。”名牌上标着“主任医师”的中年人对柱间做口型,悄悄退出房间,和其他人一起在门外待命。
仿佛是为了佐证他的话,病人的喘息声突然变大,听得人呼吸不顺。
柱间把带靠背的椅子让给政纯,自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到两人的脸,病人的眼皮好像艰难地掀起了一些。
“我是千手柱间,她是日向政纯,我们来探望您,鉴虚大师。”柱间尽可能地放轻声音。
真怕吹一口气,老人就会如同风化的石像一样消散在空气中。
“这是京畿地区和长贺现况的报告,我为您读一下。”
青年低沉的声音在空旷房间里回荡,政纯定定地看着鉴虚枯槁的脸,目光沿着他的每一条皱纹流动。
“……长贺地区的水土流失问题很严重,我们在该地初步建成了数套完整的水利设施,扩大了林草的种植面积……”
“……广阔的农田中,种下的稻与麦全部是科学院培育的良种,预计产量至少能翻两番……”
“……推广了义务教育。我们对您承诺的事情,已经全部做到了。”
老人的脖子一阵颤抖,发出“嗬嗬”的声音。他的手指抽搐,如同被蛀空的树节,其中有蛀虫在蠕动。
床上躺着的人已是风烛残年,床边坐着的人却是风华正茂。政纯转头去看柱间,他正好也在抬眼看她。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和决意。
人之将死,无可奈何;我们也迟早有要离开这世界的一天,绝不能像鉴虚这样充满遗憾。
唉,山中老僧何尝不是一位豪杰,心怀匡世济民宏愿,揭竿而起时一呼百应,为忍者们铺好了起事的道路……只是老天留给他的时间太短。
柱间掌心中泛起青绿色的荧光,但他思考了一瞬,最终把手放下。病人挣扎得更加剧烈,政纯又和柱间对了一下眼神,无声地叹一口气,起身出去叫医生。
“姐姐你不知道,我在家待得直发慌。”水户披散着红发,秀丽的脸有一点浮肿。
政纯抱着孩子给他拍奶嗝:“被明彦拴住了吧?”
“对呗。”她无奈地看着这个会吐泡泡的甜蜜负担。
微风将清香送入窗中,窗外的树枝随风摇摆,在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影子。比起之前,这里多了许多软垫和小孩子的用品,桌子上原来放茶盘的地方现在摞着一叠洗干净的小布片。
政纯感觉自己的肩膀处湿了一块,连忙把小宝宝放到身前给他擦嘴:“别着急,小家伙马上就满六个月了,等到一周岁能断奶的时候,你就轻松啦。”
“哪儿轻松啊,还得教他学吃饭、学上厕所、学写字……”水户把用过的手帕接过去。
“可不能这么想,那要操心的事可没完没了,”摸摸婴儿鼓鼓的小肚皮,做个鬼脸逗他笑起来,“过几年上学你还要操心他的成绩?再大一点你还要操心他谈恋爱?等以后他也有娃了你再操心他家孩子?”
水户拿那张沾上儿子口水和奶的棉布蒙住了自己的脸:“我这一辈子全得为他操心啦!”
“此言差矣,你和柱间都年轻,肯定还会有老二老三的,到时候你不能偏向,得挨个操心。”
“姐姐!”水户不知是害羞还是气恼得脸色发红,“那我怎么办?总不能把他塞回肚子里!”
政纯用双手扶着明彦,让他站起身:“还能怎么办,咱们也分不出三头六臂,只能见招拆招呗。生活就是一个麻烦摞一个麻烦,要想继续往前走,就得不停解决麻烦。”
年轻的母亲眼帘低垂,眉梢和嘴角也向下耷拉着,默默无语。
毕竟她才十六七岁,她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柱间是个靠得住的人,你别担心打扰他工作,有情况就找他说。你俩是一家人,你有麻烦得让他知道,他肯定会和你一起想办法。要是有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要找我商量,姐帮你,千万别自己胡思乱想,好不好?”产后抑郁症很常见,得在能预防的时候做好措施。
水户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姐,你说,女性就必须得结婚生孩子吗?”
“当然不是。”
黑色的眼睛亮了一瞬,随即黯淡下去:“但是那样做也必然要顶着巨大压力,该有多大的勇气才可以……”
“我们的社会发展得还不够健全。独身主义不被认同,连离婚都备受歧视——这是现实。”
二嫂曾经被二哥那样冷眼相对,也不肯离婚;强制推行新婚姻法后,民政部门的结婚登记处终于红火起来,而一门之隔的离婚登记处则门可罗雀;在义务教育推广之前,许多女孩子没上完小学就被带回去相看人家……
明彦翻了个身,扒着妈妈的膝头,水户艰难地对儿子露出个笑容:“我在妇联时,遇到过很多很多女性,她们明明可以幸福地生活,却被家庭拖进深渊。和她们相比,我的婚姻是多么美满啊。”
“再黑暗的地方,也会有被照亮的那一天。”政纯的语气坚定不移,“因为生活用度被束缚,那我们就给女性出来工作的机会,让她们可以经济独立;因为子孙后代被束缚,那我们就兴办教育,从幼儿园开到大学,替她们看顾孩子;因为社会观念被束缚,那我们就修订法律改行风尚,让她们有自己选择是否结婚的权利、有自己选择是否生育的权利、有反击那些说三道四的人的权利!”
“事在人为!我们想要的权利只有靠踏踏实实做事去争取!我们想要的生活,只有靠我们自己才能打造!”
作者有话要说:细节
1.柱间可以用医疗忍术,但他放弃了这个打算。政纯和柱间交换的眼神,说明他们一致认为不应该挽回鉴虚的生命。
死了的盟友才是好盟友。
(死了的毛熊才是好毛熊)
2.六个月以后,小孩子肠胃系统发育得差不多,就不用再拍奶嗝了
3.请重视产后抑郁症,发病率很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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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国防大学
秋天来了,又到了那部恐怖片上映的季节。
——鸿篇巨制《开学》。
行道树上装饰着彩带,大红配大绿,土气得很,却有种熟悉的喜庆感。提着各种日用品的普通人和轻装简行的忍者很容易分辨,年轻人身后大多数有一两位家长陪伴,军乐团演奏的乐音在嘈杂的议论声中依旧清晰。
穿着深色正装的一行人在人群中极为显眼,政纯抬头看看“欢迎国防大学第一批新生入学”的标语,跨过不知是谁遗落在地上的脸盆。
在她提起脚的时候,身后的人伸出手臂护着她,防止她摔倒。
索性侧过头和他交谈:“扉间和泉奈怎么没来?”
“他们的影分身一会儿直接来礼堂。”斑的声线很低,在喧闹中有点模糊。
“行吧,至少咱们几个在这儿露面了。”为体现亲民的形象,兼任校董事会董事的几人选择从人最密集的地方穿行,顺便也是视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