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时温言细语,眉眼弯弯,睫毛翘翘,看着沈青岩心里痒痒的,就好似有一根看不见的羽毛,在他的心里来回挠着他。
陆春归的笑容,似这夏日里吹过的凉风,让人全身都说不出的舒服,比大热天里吃了一根雪糕还要舒服。
沈青岩只愿永远看见她的笑容,不再见到她蹙眉凝咽的愁容。
就像这样,每回陆春归做生意的时候,不管是卖油条、还是卖鱼,沈青岩都觉得她全身上下透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就是这股力量,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帮助她。
他还不知道他这是少年思艾。
用他母亲的话说,就是他想娶媳妇了。
沈青岩只是觉得好奇怪的感觉,一种奇怪但又让人舒服的感觉荡满了他全身,等到两人收工时,他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他只记得陆春归一直挺开心地笑着,但这些鱼是怎么卖出去的,这些他都没有什么印象了。
要说什么跟卖鱼有关的事情让他印象深刻的话,那就是这鱼居然卖了三毛五一斤,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比他们在小镇港口卖的,利润足足翻了一番。
三轮车黄大叔把他们连人带箩筐一起送到了车站。
陆春归赶时间,陆春喜还等着她回去主持大局呢,这边忙活完了,那边马上就要做村长家的酒席虾饼。
因此沈青岩提议去吃点饭,陆春归都拒绝了。
两人在路边买了几个烤地瓜,捧着就上了车。
这时候的陆春归,以地瓜为主食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已经不会吃到纯天然无添加绿色自然地瓜老二都要惊叹一番了。
现在明明很饿,吃着香喷喷的烤地瓜,也只是觉得味道不错而已。
在车上,这回沈青岩还是坐到了陆春归身后。
陆春归却喊他跟自己一起坐,“快过来啊,我有事儿要跟你说。”
沈青岩是最经不住陆春归喊的,她说啥,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去干啥,仔细想想是挺没有骨气和原则的。
不过,沈青岩从来没有过仔细想想的机会,他所有的仔细想想的时间,都用来想陆春归的一言一颦了。
陆春归笑一笑,陆春归皱一皱眉,陆春归说话的声音,在沈青岩这里,都好似在心湖上投下了小石子,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沈青岩整个人就晕在那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当中,别的理智的事情没想起来一桩。
此刻,他坐在陆春归身旁,闻着她身上传来的一种淡淡的怪好闻的清香,又晕了。
他很是不解,跟他一起出海、又跟着他搬了这么多的鱼到县城卖、还挤在一群鱼婆鱼婶当中卖鱼吆喝,不应该是一身腥臭的吗?
至少他所见过的鱼婶鱼婆们,都是一身的鱼腥味儿的。
可陆春归身上没有,陆春归身上有的是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花香,又像是清晨的草香,或是农忙时节割了水稻后的稻禾香——总之是让人感觉很舒服的气味。
所以,陆春归身上究竟是什么味儿呢?她为什么不像别人一样有鱼腥味儿?
沈青岩正在琢磨着,就见陆春归从裤兜里掏了一扎钱出来,厚厚的一叠票子,低声说,“这些是头一趟卖鱼的钱,头一趟没经验,才卖三毛钱一斤,一共卖了四百斤,就是120块钱,你赶紧收着。”
这些钱在她手里烫手得很。
沈青岩晕晕乎乎地接过来。
半响,他才想起来回一句话,“你真厉害。三毛钱已经很多了。”
如果是在小镇港口卖,按他母亲的规矩,还不能随意临时提价,只能卖一毛五一斤。
陆春归得了他一句夸奖,顿时飘飘然,那肯定的,她出马了,还有什么不成功的?
她好歹是个活了两世的穿越人士啊。
陆春归十分得意,“你看看,咱们来之前,我是怎么说的?这回赚的不少吧?”
陆春归一边说,一边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
这趟车是下午班,人不少,但也不满座,他们一起坐在最后一排,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
沈青岩呆呆道,“确实是赚了不少。”
“你算算给我听啊,到底是赚了多少嘛?”陆春归道,“快点算算!你算术好,快点算算!”
沈青岩算了算,“三毛钱一斤的是四百斤,120块;三毛五一斤的有五百斤,是175块,一共295块钱。如果按平时的价格卖,一斤一毛五,九百斤总共只能拿135块钱。295减去135,就是160块钱。160块!”
沈青岩跳了起来,然后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赶紧坐下,又忍不住多看了陆春归一眼。
他以为来县城,最多也就每斤多赚五分钱而已,总共也就能多赚个三四十块。
没想到陆春归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沈青岩看看窗外,天那么蓝,云那么白,身边的少女那么香,手上的钱是那么多,真是个好日子啊!
陆春归笑眯眯,其实多赚了多少,她早就算好了。
不过看到沈青岩亲自算了一遍,又看到他那眼眸中惊奇、崇拜、羡慕、激动各种词汇难以表达的情绪,陆春归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就像一个经常打败仗的将军终于打了一场胜仗一样。
她总算是在沈青岩面前找补了一点了。
总是靠着他才吃到烤山鸡、烤螃蟹、野果子。终于也有他靠她的时候了。
陆春归可不想让沈青岩觉得她是个只会吃吃吃的吃货。
她虽然扔下热衷于各好好吃的美食,但她可不是一个只能吃不能干的废物哦。
她低声笑道,“我挡着你,不让人看见,你把钱数一数,看看跟账对得上吗?”
沈青岩如她所言,马上就动手数起来。
好在是做批发,鱼婆鱼婶们都很爱惜零钱,一毛一分那样的毛票子,是舍不得给他们的,所以他们手中的钱都是一张一块的为主。
这钱数起来倒也飞快。
陆春归看着沈青岩那双修长的手在点着钞票,速度飞快,看来他经常点钞,很有经验,突然间想起一事,不禁问道,“这多出来的钱,你会交给你母亲吗?”
陆春归确实很好奇,沈青岩看着是个很听母亲话的乖宝宝,可再听话的宝宝,在她的鼓动下,或者说在金钱的诱惑下,终于不听话了,悄悄跑去了县城卖鱼。
沈青岩想也不想,“上交一部分,自己留一点。”
本来他以为只是多卖了三四十,那他就自己悄悄截留十块八块就行了。
没想到多了这么多!一百六十块,这离春归的彩礼差不了多少了啊!
再来一次,他就凑够陆家的彩礼了。
此时沈青岩看着陆春归,突然间有点不自在起来,脸红了,“我打算留着一百三十块,上交三十块。”
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要不是我母亲肯定能知道我不在港口卖鱼,我想全部都留下来。”
哇!陆春归叹了一声。
看来听话宝宝一旦不听话,那就是毫无保留地不听话哟!
原先还考虑,生怕提价会让母亲不高兴;现在就不怕自己截留私房钱,母亲也会不高兴了。
她颇感兴趣地追问下去,“这么多钱,你也敢留着?你一个孩子,留着这么多钱干啥用啊?你是不是说反了,你要留着三十块,然后上交一百六十块?”
你一个孩子,留着这么多钱干啥用啊?
当然是给你攒着彩礼啊!
沈青岩的脸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朵根,没说话,只一个劲儿地数钱,那数钱的速度更加快了,十根手头上下翻飞,看得陆春归眼花撩乱,视线从他修长好看的手指头,移到了他的耳朵上,又移到了他的手指头上,最后又看了看他紧紧抿着的嘴唇。
哎,看来她问了不应该问的问题,把这孩子弄得害羞了。
陆春归不由得起了戏弄他的心思,“怎么不能说了?”
“我没说反。我留着一百六十。”
“你真打算留这么多钱?你是不是要开始攒钱娶媳妇了啊?”
沈青岩数钱的手顿了一下,要不要问得这么直接?他差一点就嗯了。
“咦,脸红了,还真是想娶媳妇了啊?不对吧,你才多大啊?”陆春归还在问。她不会真的猜对了吧?不对啊,不是说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们基本上还没有开窍吗?这个沈青岩开窍这么早的?
还是说农村孩子都这样,哪怕是那方面没有开窍,也被家长输灌了攒钱娶媳妇的意识,所以早早就懂得开始攒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