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王也下意识嘶了一声,抬手擦了一下,指侧一抹血迹,这人偏伸到诸葛青面前儿去,低声笑:“行啊你,长本事了。”
诸葛青看着手指上那一条浅淡的血迹,余光瞄到王也抿着唇,唇上泛红,突然闹了个大红脸。
下车的时候,邀请他们去打扑克的外国小哥路过他俩,对着诸葛青输了个大拇指,说了句略蹩脚的汉语。诸葛青琢磨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大概不是什么好话,便跑去问王也,说你怎么还认识这人呢。王也笑笑,指着他嘴唇说了一句。
“我估摸着吧,他大概是瞧出什么来了。”
于是诸葛青问前面姑娘接了一面随身镜,一瞧,愣住。他原本是薄唇,这会儿略微有些红肿,像是涂了什么颜色的唇膏。王也插着兜不说话,不一会儿脸转到旁边去偷偷笑。
前面姑娘不明就里,看了他一会儿问他是不是在车上偷吃辣条了。
他看了王也一眼,点点头。
王也听了又笑,诸葛青看了他一眼,于是又说:“是啊,他吃了五袋儿辣条。”
是以五袋辣条诸葛青一路上没怎么吭声,也说不上是生气还是怎么回事儿。但王也心想,这狐狸长得白净,面皮儿也薄,耳朵尖从下车开始就是红着的,于是他想了想,从诸葛青肩膀上卸下双肩包甩到自己肩上。
诸葛青完全不知道心里边儿在想什么,被王也吓了一跳,侧头看他,眼神茫然。王也看了一眼觉得要糟,于是错开目光道:“累着你这少爷到时候不还是我遭罪?”
说得就好像你不是少爷似的。诸葛青想着,但这话多少有点儿违心,照理说论家境,他和王也没差多少,但这人从小泥坑里长大,什么都能将就,什么都无所谓,不像他,讲究的在意的事儿太多。所以两人相处的时候,诸葛青觉得他总是被照顾的一方,而他自己竟然也心安理得。
这要是搁以前,诸葛青肯定会觉得这是个危险信号,不管怎么说过分依赖某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事情。但与其说是依赖,倒不如说是他习惯了王也在他身边的一切时候,他觉得其实这种事都是彼此彼此,王也或许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王也这人无论是智商情商都高的让人泄气,他对自己的了解,甚至通透到了能从诸葛青一句“你别闹了。”四个字中听得出什么时候是玩笑,什么时候是认真。
小径尽头是一扇高大古朴的铜门,诸葛青敲了敲才发现原来是做得仿古的样式,实际上只是一扇轻便的木质门,外面包了一块儿铁皮。
里面的风格也大都是仿古,空旷的院子当间儿铺着青石板路面,门廊屋檐上雕刻精美,虽然也免不了风雨洗刷的老旧痕迹,倒是意外地添了几分韵味。
选房间的时候混乱了一阵,酒店这个季节是旅游旺季,本就很多学生,不接受预订,大家拼拼凑凑分好了组,余下诸葛青和王也要了角落里那间。
他们俩找到房间号,角落里的房间有些暗,大概是走廊灯照不到的缘故,但刷了卡进去后倒是别有洞天,诸葛青感慨了一句,说是这么好的屋子为什么没人要。
王也把两个人的行李安置好,看了他一眼:“你没听过那个说法吗?”
“什么说法?”
“ 一个友情提示:出门旅游不要住走廊尽头的房间。”
“为什么?”
但是王也笑了笑:“虽然我觉得挺无聊的,但你还是别知道了吧。”
没等诸葛青反应,郑楠敲门,王也已经跑去门口了。等王也回来,诸葛青发现他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册子,两个人大致翻了翻,发现印着这几天的大致行程,今天晚上要是不下雨大概会去参加当地的一个篝火晚会。
傍晚的时候诸葛青冲了个热水澡,头发湿着就和王也跑出来闲逛。他们那间屋子偏西边,在室内不觉得有什么,一出门就迎来一片壮观热闹的晚霞,一寸一寸将碧蓝色的天空染成艳丽明亮的橙红色,在云朵上镶了一道金边儿。晚风穿过窄门掠过身侧,诸葛青的侧脸连同这一方景色被染红,王也看了一眼,突然觉得难以将目光从此刻的诸葛青身上移开。
这种情绪对于王也来说大概是陌生又慌乱的,他突然觉得,在未来的漫长时光中这样的时刻或许会越来越多,他能够完全拥有此时此刻的诸葛青,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甚至可能毫无所觉地笑了笑。
所以说独占欲这种东西,大概是所有人都逃不掉的。
TBC
第十九章 19
学校举办这种活动都是重在参与,王也和诸葛青前几年来过一次,其实变化还是有点大的。晚上活动的地点其实比较开阔,出了民宿往外走是一处宽敞的平原,这时候出门还是很漂亮的,天边红彤彤的夕阳渐渐隐去,热闹的色彩褪去,天际变蓝,云朵里还残存着一点火烧云的痕迹。当地居民笑呵呵做准备,学校的学生跑过去帮忙,但这些人一个两个全是在家娇生惯养的,哪做过这种活,几乎都是帮倒忙去了,最终被人家笑呵呵撵走了。
王也拍拍诸葛青肩膀:“去看看。”
大爷见两人来了只笑,普通话不是很好,王也一个北方人听着吃力,于是转过头去看诸葛青。
诸葛青手里抓了一把食材:“你看我干什么,我也听不太懂。”
“你不南方人吗?”
“那您知道我国共多少种方言不?”诸葛青翻了个白眼,“再说,我五岁跟着你混,现在亏了我爹我妈才没一嘴京片子味儿。”
王也笑了:“你看看,多少还是有点儿的。”
诸葛青低头,表情藏在傍晚的光线中,一阵湿热的风吹过,他低声笑了笑。
他们俩站得位置有点偏,恰恰是一抬头看得见所有人的一个角落,最后一缕光线一寸一寸消失在远方连绵的山脉之后,让那一瞬间的表情显得生动鲜活,远处跳动的火光映得诸葛青的脖颈有些泛红,仔细看还能瞧见被蚊虫叮咬的红色小包。
“你笑什么。”王也问。
诸葛青不说话,捏起一枚果子塞到他嘴里,擦了手转身去和农家姑娘们交流感情去了。
果子咬下去酸酸甜甜,汁液充盈,王也看着诸葛青远去的背影,衬着暗沉的深蓝色天空和远处山脉模糊的轮廓,远处篝火升起。
“什么人啊……”王也摇头。
王也发现诸葛青的话匣子一旦打开简直是个灾难,农家姑娘朴实,乍一见诸葛青心道这小哥哥可真俊啊,脸上都要笑开花了,更别提这货还有个撩妹国手的外号,当年就已经花名在外了,更别提个把姑娘。
然而他又觉得这或许和诸葛青关系不大,其实当两个人拉开距离再去看,诸葛青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吸引别人靠近,所谓的撩或许也不全然准确,充其量就是猜得透别人的小心思。就像傅蓉说的,这年头像诸葛青这种男人确实不太多见。
王也也能猜得透,这种事儿压根儿就不是什么难事,但他们俩的区别就在于,诸葛青乐于给予,他喜欢在人群中,吵闹喧嚣,愿意与人打交道,嘴上说着怕麻烦,但其实又是最麻烦的性格。他自己就不一样,甚至说是截然相反,他也同样能应付这些人,能让绝大多数人都满意,但却没有办法付出等价的热情去回应,有些感情过于沉重,于是就变成了负担,让人惧怕,想要远离。
可是诸葛青又是怎么堂而皇之地走到他的领域里的呢?
纵使他后来得知诸葛青那些年的感情,也不认为这种亲近关系是刻意为之,相反,有些事或许仔细想一想就会觉得有趣,如果把他自己比喻成水,那么诸葛青就像是水边的篝火,跃动着映在上面。这种认知让人觉得新奇,他们都不是宿命论者,可却无法解释这种现象。
他借着火光看着诸葛青的侧脸,突然递了一块儿肉过去,堪堪送到了嘴边。
于是诸葛青下意识愣了一会儿,张嘴吃肉。
肉上洒了足足的干料和酱料,王也横着递过去,诸葛青嘴角遍沾上了一点,嘴巴里塞得满,一时间居然真的闭了嘴。
王也收回手,递了一张纸给他擦嘴。
“你快歇了吧,就你那两下子,给我算都不准,还给别人看手相。”
“你不带拆台的啊。”
“你就不能先把嘴里的肉咽下去再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