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男人？”
波定还来不及回答，有人来了，门铃被一只不耐烦地手当成钢琴键摁。
母亲把佣人全部赶走了，现在只能自己前来开门。前几天波平突然把家里的智能家居全给停了，现在就留了一个AI仆人，因为没充电，在地上转个不休。
母亲打开门，仰头，门口站着一个需要她把脑袋仰成四十五度的高个子男人。
男人旁边跟着一个她只要微微抬头就能看见的另一个男人。
另一个男人怀里报这个小女孩，孩子像生病了，憔悴不堪。
波定冲出来，揪住黎动的领子，掏出一把枪就要先拿黎动来报个边缘的仇。
枪突然卡住了，波定按不动。
站在门口的巨人礼貌地对波定笑了笑，说：“不用这么热情，稍微有点普通的招待就可以了。”
“阿定，进来。”母亲给了波定一眼，她是学校里的中等教育老师，跟波定说话是一贯的不怒自威，波定悻悻收了枪，盯着黎动，像是试图造成眼睛发射激光杀人的奇迹。
母亲把他们请进来，按照文明人的习惯，招待他们吃喝，还给小怀璧倒了杯牛奶。
黎动不吃不喝，但是厄斯简直完全没有餐桌礼仪，现眼极了。
厄斯咬着块饼干说：“不好意思前来打扰，我们一直在等您的丈夫，等不到只好来找一找，看他是不是耽于天伦之乐，忘记了我们的事。能麻烦您请您丈夫下来吗？”
波定咬牙切齿看着黎动，手里切面包的刀时刻准备这派上用场。
母亲说：“波定的父亲刚才牺牲了……”
波定站起来把刀对准黎动刺过去，黎动手腕一转将他的刀扎进桌子里，看着波定，说：“谁杀的你父亲？”
“跟你们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波定大力来掐黎动脖子。
怀璧心里说哎呦不会是我爹吧？
厄斯“听见”怀璧的这问题，说：“恐怕就是你爸。”
怀璧嘶了声仰头看黎动，“黎动哥哥要不然你别喂我牛奶了，毕竟我们是仇人。”
黎动一只手对付波定，另外一只手还在喂怀璧喝牛奶。
“你父亲杀人与你有什么关系？”黎动说着放下牛奶杯，试图把自己眼睛里的冷静分给波定一点，“你就算把我杀了也报不了仇，省省力气。”
波定发泄完毕坐下来，一根绿枝从他口袋里掉到桌子上。
厄斯一笑，一道神隐波过来，绿枝消失。
黎动皱眉，那不是桃枝吗？
厄斯预料得没错，这根桃枝那个志敖一定不肯乖乖交给莫慈，原本她打算去跟志敖抢，现在不用了。
波定根本没留意到。
波定母亲看向厄斯说：“您不是本地人，找我亡夫有什么事吗？”
“一开始是利用他的职权，给海人找点事干，没想到他被海人干死了，现在，小哥，报仇吗？”
黎动听着厄斯这种“手机要吗”的语气，觉得波定报仇心切，又要被利用了。
波定指着黎动说：“你先杀了他，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帮你做。”
厄斯为难，说：“这可不巧了，我留着他有用。”
波定退而求其次，指着怀璧说：“那你杀了她。”
“这孩子，说你聪明也聪明，怎么就绕死在这个死逻辑里头了呢？你要杀她父亲是吧？”
波定点头。
厄斯说：“那她活着你容易抓到她父亲，还是她死了你更容易抓到她父亲？”
波定恍然大悟，眼睛一亮，说：“留着她，不怕她父亲不来！”
“没有不疼爱孩子的父母，你现在赶紧想办法，去让所有的基地出入海关口的人工智能显示消息，说有个怀璧的女孩找不见了，请父母听到广播，速速打你的电话。”
“好主意！”波定一拍大腿，就要去办，他冲出餐厅，差点被那个人工智能绊了一跤。
波定母亲轻咳了一声，波定立刻从里头判断出自己应该止步的意思，也马上执行了。
母亲说：“各位可能不知道，我丈夫是死在战场上的，这种仇是不可能找个人报的。就算报仇，也得有个司法程序，现在早就不能够动用私刑了。而且我不想刚丧夫，又丧子，我们马上就要回去原本来的星球了，报仇的事别再提了。”
波定：“母亲。”
他母亲说：“早就说这里不适合你成长，你父亲为了升迁，偏偏把我们都带过来，别说了，收拾东西吧。你记着你父亲是战死，是英雄。英雄的后裔，不能做这种匪寇才做的事。”
波定满脸不服，可是母亲在家里说的话，是父亲都不能不听的。
波定母亲突然“听见”一个声音，来自厄斯的植入，厄斯说：“那是怕波定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白白丢了自己的性命吧？你要是不让他去，我现在就告诉他，他来自另外一个男人，不是波平。”
波平有生孩子障碍，但是一个军事议员，怎么能没有一个儿子呢？所以波定是波平亲自给夫人指定了男人生的，那男人后来悄无声息消失了。
但这种事俩夫妻当然得瞒着孩子啊。
波定母亲思考了一下，觉得厄斯是真的会告诉波定的。这件事如果被传出去，波平的名声将永远不再像现在这样：铁血、身先士卒、鞠躬尽瘁。
对波定说：“你要做什么去吧，但是要注意安全。在关口发消息的事我来做，我认识有人在那工作。”
怀璧现在又不敢说话，又不敢直接给黎动脑中传消息，因为会被厄斯截取。
她愁眉苦脸看着黎动，心里想莫慈姐姐怎么还不来救我们啊。
莫慈此时自身难保，心里想黎动怎么还不来救我们啊？
第118章 溟海 11
卓静笃跟怀安离开深海潜入海面基地， 实属偷渡。
无论怎么偷渡，都一定是要经过基地的。原本深海跟基地之间有官方运输渠道，摆渡车、电梯、还有贴心的人工智能服务。
但是现在卓静笃跟怀安只能抓着没入海中的地基， 向上攀爬， 像两只坚强的蚂蚁。
好在卓静笃很有躲藏的经验， 一路躲开夷人跟无处不在的人工智能， 跟怀安差一点就要成功偷入一台飞行器，离开基地。
这时他们听见一条有声广播：“请怀璧的父母速速与我们联络， 请怀璧的父母速速与我们联络。”
卓静笃跟怀安对视一眼，他们才刚悄悄爬到一台飞行器里头，窝在座椅下方准备熬过航程，只得又悄悄爬起来，装作若无其事走去飞行大厅。
怀安在溟海的这些天已经拥有了夷人传授给海人的电子支付工具。
尹西女王的西岭城是最早接受所谓文明教化的一座城， 他们早就开始使用夷人的技术为将领们付薪了。
怀安找了一台公共AI，用她的支付码付钱， 给广播里说的联络频道拨了个付费电话。
对方接了，是个男孩，他跟怀安用神经波交流，打得是无声电话。
卓静笃只能从怀安表情来判断现在对方说了些什么、怀璧的安全如何， 判断对方是失物招领， 还是抓了怀璧当人质。
奈何怀安本身是个表情很少的女人，卓静笃看不出端倪。
卓静笃真是羡慕那些为孩子读书问题，而非性命问题到处奔波的青年父母。
怀安挂了电话，说：“波定抓了小姑娘， 他已经安排好了， 等会儿有人来接我们，去他家。”
波定？卓静笃摸了把额头， 觉得自己性命堪忧，波定亲眼看见他杀了自己父亲，不知道有多少酷刑等着用来伺候他呢。
怀安说：“黎动也被抓了，我们得想办法救他们。我箭囊里有一张符跟一小木头你拿出来。”
他们还没能制定什么作战计划呢，波定指派的人就来接他们了。
于是怀安跟卓静笃的作战计划就成四个血淋淋的大字：随机应变。
一路到波定家，他们用中文沟通也不怕被蛮夷们听了去，终于初步得到了一个小小的计划，如果不成功，今天他们就都得轻易走向死亡。
卓静笃觉得自从跟着黎动一起出任务，死亡就是如此轻易，如此如影随形，完全成为家常便饭，导致他现在稳如泰山，这种大事。神经都没有得到多么剧烈的刺激。
卓静笃看着波定家小区，有钱人的生活看起来真是既无聊又令人捶地羡慕。
卓静笃敲了敲花园泳池大豪宅的门，门自动开了，波定就坐在里头，一夫当关地抱着怀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