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姿势，显得怀中的姑娘也不过是小小的一只。
亲吻一直在持续，明明是掠夺氧气的一种活动，却神奇地赶跑了她的幻觉，就像是有一股力道强势拉扯，将她纳入了安全的，可以放心的地界。
于是，受本能驱使，丢盔弃甲，毫无招架能力……
片刻之后，乔铱四肢依旧脱力，头脑却愈渐清晰。
路子诚察觉到怀中之人的恢复，摁住后脑勺加深着最后的亲吻，分开之后，又将人温柔地放在自己肩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乔铱渐渐恢复力气，推拒着想要离开路子诚的怀抱，他在心里暗叹一声，把人扶起来坐在沙发上。
一时间静默无言。
缓过这一阵，乔铱平静地站起，“我该回去了。”就抓起茶几上的手机，又找到带过来的包，朝门口走去。
“我送你。”
“不用。”
“还有……”乔铱继续说。
“路子诚，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明明就……”就是他的错。
乔铱勉强扯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微弱的光线下，鬓角还泛着莹莹的光，就这么转身离开。
路子诚赶紧抽几张纸巾，慌忙追出去，人已经在下楼了，长手一伸便将纸巾递到她的肩侧。
“谢谢。”
乔铱擦着脸，脚步未停，一语不发地下楼，路子诚默默跟在身后，谁都没有说话。
越是这样，他就不免想得多了些，心里越发忐忑。自己的私心昭然若揭，乔铱会意识到吗？若没有，那这会儿在想什么？若意识到了，又会是怎样的心情？会不会觉得他随便？或者趁人之危？甚至是厌恶？
……
乔铱手里捏着擦过汗的纸巾，已经被她反复揉来揉去，脆弱得快成渣了。此时心里很乱，路子诚为什么愿意亲近她？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为什么自己不排斥也不反感？
……
脑袋里有好多个为什么在徘徊，千头万绪，理都理不清楚，只是无意识地迈步下楼梯。想起刚刚在房间里发生的事，脸上又添了几分热度，这次是他先主动的，不是被强迫，应该不用赔罪吧？可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原因。
这段时间以来，路子诚似乎很愿意接近她，对她细心体贴，处处迁就，是天性善良使然？还是多多少少对自己有一点喜欢？想到“喜欢”这个词，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心跳又活跃起来……不！肯定是她想多了，总是这样，对于别人稍微表现出的一点善意就眼巴巴地接近，就天真地相信，碰壁之后才幡然醒悟，不过是自作多情……
打住！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大胆一点设想好了，路子诚或许真的对她有好感，那又怎样？现下自己的处境无论跟谁在一起都是拖累，还要为生存而努力，还是个有心理问题的。
……
一口气从十楼下到一楼，思绪已经基本理清，把手里快要揉碎的纸巾扔到旁边垃圾桶里，转身面对身后的人。
“路子诚，不用送了，谢谢你。”
“乔铱，刚才的事……我……”
“没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忘了就好。”
“……”
“我先走了。”
“乔铱……”
路子诚站在原地，心里的不安越发清晰，总觉得这次分别以后，想要再靠近就难了。
刚刚下楼时，其实有想过一口气告白，让乔铱知道自己的心意，可他们认识并不久，互相之间了解还不够。
所以他犹豫了，表白还为时尚早，应该再等一等，等时机再成熟一点。
于是，现在只能看着乔铱的背影逐渐远去……
等那道身影快要隐没在黑暗中时，路子诚才突然反应过来，赶紧迈步跟上，远远地走在后面，见她安全上车之后，才放心折回。
晚上九点多，佳苑小区重新通电，据说是不知哪里的电路故障造成的。
路子诚在茶几下面发现自己的手机。
或许是扔的时候弹下去的吧。
第12章 心理咨询
乔铱回到宿舍，算了算自己这个假期能挣到的钱，最后忍痛决定明天再去看看心理医生。
预约的还是上次那位，一个四十多岁，十分有亲和力的阿姨。
第二天。
乔铱坐在柔软舒适的浅绿色沙发里，室内开着空调，即使抱一个抱枕也不会觉得热，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杯咖啡牛奶，热气缭绕，馥郁浓香。
医生温和地看着她，“乔铱，很高兴这次你能主动过来，现在应该下定决心了吧？”
“我……尽量。”
医生没说什么“放松”、“别紧张”之类的话，转移了话题，自然地问：“好像很多女孩子都喜欢喝咖啡牛奶。”
“嗯，它有一股可以回味的香甜。”
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之后，乔铱渐渐放松下来。
“医生，其实我最近犯了几次病，太过频繁，而且都很奇怪。”她把一个人在宿舍住的第一晚、山洞里和昨晚突然停电时犯病的情况大概描述了一下。
“之前我按照您讲的方法自己调适，也尽量避免把自己置于易触发的环境之下，就没再犯过，最近却接连发生，我这是又严重了吗？”
“先不用担心，我们慢慢地了解，刚刚你说有一个朋友可以减轻你的症状，他是有做什么吗？”
“……”这个怎么好意思说？乔铱脸颊微热，有些尴尬。
医生温和地鼓励：“不用顾虑什么，我想，既然你愿意选择我，就说明对我还是有一份信任存在的，咱们现在就是在简单地谈心，大可放心地倾诉。”
“嗯……就是拥抱和亲吻的时候，会减轻，但我们没有在一起，他人很好，那是一个意外。”
医生略微思索，“其实这个问题很好理解，他应该是一个会让你感觉安心的人，拥抱和亲吻能转移你的注意力，帮助你从触发幻觉的情境中隔离开来。”
“哦。”
关于最近的情况她们又聊了一些，之后，医生就开始不着痕迹地提及关于过去的话题，想了解乔铱过去的经历，从而探析问题真正的根源。
“我小时候很好动，经常跟周边的调皮孩子们上山猎奇，下河摸鱼，大大咧咧，就跟男孩子差不多。大概三岁左右的样子吧，父亲还会抱我，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
“后来父亲出去打工，没几个月就寄了一笔钱回来，当时小伙伴间流行轮滑鞋，我也缠着母亲买了一双，很快学会，一边跟小伙伴天天刷没有车流的水泥小道，一边期待着父亲的归来。”
“父亲回来是一年后，一身西装，开着一辆看起来就很贵的车，却不再温柔，反而整天跟母亲吵架要离婚，生气时还打我，冲我发脾气，不过那次没有离成，他待了两天就走了。”
“再次回来是两月后，父亲已经性情大变，那时我才知道，他出去和一位有钱人家的女儿在一起了，暴发户那种，谎称自己未婚，所以才着急与母亲离婚。这次动手得更厉害，我看不下去就抓起角落的轮滑鞋朝他砸过去，轮滑鞋很重，只一下就把他的脑袋给砸破了，血很快流出来，那男人像是疯了一样，直接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摔在地上。”
讲到这乔铱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缩，面上却是嘲讽的笑，“呵呵，当时我确实痛得爬都爬不起来，不过后来照样活蹦乱跳，没留下后遗症，终于，那男人和母亲离婚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乔铱仍然是笑着的，泪水却已经流了出来，医生体贴地递一张纸巾过去。
“谢谢。”
乔铱又继续讲下去：“后来我照样玩轮滑，因为每次玩的时候，脑海中想到的都是小时候温和的父亲，那个会把我举起来骑在脖子上的父亲，而之后的那人，就当他不存在了吧。”
“后来差不多在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开始有人给母亲介绍一位叔叔。母亲虽然出生在大山里，嫁给父亲后才搬到县城里来，可她其实挺漂亮的，那时也还未到三十。一开始母亲并没有同意，对方讲了很多次之后母亲才问我的意见，说有一位叔叔姓方，职业教师，妻子去世了，带着一位比我小一岁的妹妹，这样的叔叔要不要见一见？我最开始其实也排斥，后来想母亲一个人很辛苦，那就见一面再说吧。”
“很快方叔叔就上门了，对我笑得特别温柔，总是给我买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会关心我，像是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妹妹也打扮得漂亮又精致，有些羞涩，像个洋娃娃一样，一下子就激起了我心里身为大姐姐的保护欲，这样一来二去，我们也即将成为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