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乐本想点一扎啤酒给两个男生喝,却被两人双双制止了,左融说:“他胃不好,不能喝酒,我还小,喝酒伤脑子。”
看着这个一米八六的“小孩儿”,左乐意识到,弟弟被激发的可能不仅是感情,连不要脸都学会了,看来这孔霏承还真是个祸水。
左融招手要了三瓶崂山可乐,这是当地特产,他们姐弟俩从小喝到大,但孔霏承应该没喝过。他递给左乐一瓶,然后拧开另一瓶帮孔霏承倒进玻璃杯里,再给自己也倒上一杯。
左乐自己默默地拧开瓶盖,直接就着瓶子灌了两口略带中药味的可乐。
行呗,谈恋爱是比较了不起。有对象的人不用自己拧瓶盖,可乐得倒进杯子里喝,还得两个人分享一瓶,喝完了再开下一瓶。
呸!
左乐在心里暗骂一声,看到那个整天围着自己转的弟弟投入了别人的怀抱,还有点小失落。而孔霏承那个小妖精,正捏着杯子极其优雅地喝可乐,仿佛在品红酒一样。
一口气又灌进去半瓶,嗝……
一个响亮的嗝吸引了隔壁几桌的注意,左融和孔霏承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声音的主人。
左乐却是面色如常,仿佛刚才的事儿不是自己干的,心里却在骂:“妈的,上头了!”
看到对面两人略带嫌弃的神色,她觉得今天的天空有些灰暗。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这一次孔霏承已经完全能够坦然接受左融的投喂,也丝毫不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了。
他觉得爱因斯坦真是个天才,相对论诚不我欺。
三人都可乐足饭饱了,左乐才终于开口,她今天也不单纯是为了请两人吃饭,还有正事要谈。
“融融,我听小姨说孔霏承去过医院了?”
“是。”左融照实回答,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孔霏承却已经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那你应该还没告诉他们你俩的关系吧?”虽然是疑问句,但左乐说得很笃定,她不觉得如果左融出柜了家里会这么风平浪静。
左融这才想到这件一直被自己忽略了的事,神色一凛。
“没有。”
是啊,家庭是永远避无可避的坎儿。卧病在床的父亲,神经敏感的母亲,他无法想象两人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开始回想,自己昨天有没有做出一些越界的举动。
看到左融为难的模样,孔霏承眉头也是轻轻皱起来,果然如他所料。
左融的家庭很幸福,而且父母也比较保守,和自己的父母大相径庭,他们不在意自己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就算知道了也只会觉得很正常。
他突然开始思考,自己这一次突然过来是不是做错了,会不会给左融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看着两个人都低着头默不作声,左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孔霏承,融融年纪小还不明白事儿也就算了,你比我都大一岁,受了那么多年的高等教育,这点道理还要我来给你讲清楚吗?”
孔霏承下意识地觉得她是来劝自己放手的,一下子变得防备起来。
左乐一看更来气了,一拍大腿说:“融融,你给我抬起头来好好听着!”
左融照做,眼神却有些飘忽,不敢与她对视。他不想放开刚刚握在手中的孔霏承,又害怕自己不得不放开。
左乐压了压心头的火气,说:“融融,你已经18岁了,是一个可以承担完全刑事责任的成年人。现在你所面临的一切选择,都应该由你自己来做决定。
在这个世界上,你从来没有亏欠过任何人,所以也不应该为了别人亏欠自己。
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只是你人生的参与者,无论是父母还是爱人,都只能参与其中一段,而不是全部。
所以只要不违背道德法律,你做一切决定之前第一个考虑的都应该是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畏首畏尾,谈个恋爱都要瞻前顾后。
你当然可以觉得我说这话很自私,因为我就是在教你自私,你的人生从来都不应该是用来大公无私地讨好别人的。
当然,现在的确不是摊牌的最佳时机,但是,你绝对不能一直逃避。现在小姨的心理状态已经很好了,等到你爸的病情也稳定一些,你就必须要向他们说明情况。
我了解你,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放弃,你认定了孔霏承,就绝对不是玩玩而已。那么既然选择了他和你共度余生,就一定要对人家负起责任,如果连真实的关系都要藏着掖着,那我都替他觉得委屈。
你们还有大几十年的日子要过,难道要一直瞒着吗?为了顾全别人牺牲自己,不累吗?
如果你担心家里人接受不了,我告诉你,大可不必。咱们家的人可能没多高的学历,也没多大的见识,但这么多年来你难道还不清楚吗?他们最突出的品质就是善良,最大的期望就是我们俩能快快乐乐的。
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和孔霏承好好过日子,别说他是个男人了,就算他是条狗咱家人也能接受。”
孔霏承:“……?”
左乐无视了他的抗议,继续说下去:“所以说,你不用有那么多顾虑。从古至今,爱从来都是没有错的,你们一没破坏他人家庭,二没始乱终弃,三没伤天害理。两个人相爱而已,有什么好拿不出手的?
就算你实在不放心,也有我帮你兜着,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
左融久久没说话,孔霏承轻轻握着他的手,期望能给与他一点力量。
左乐的话对于孔霏承而言,与其说是劝诱倒更像是自己的心声,他甚至比左乐说的还要“自私”。他从小缺少家人的关爱,自然是可以做到不顾别人只顾自己,但他不觉得在良好家庭氛围中长大的左融也能做到这一点。
“姐,你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但是,你们对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我的人生因为你们每个人的参与才变得完整。所以,我希望你们都能开心。”
左融一字一句地说着,语气很坚定。
有人信基督,有人信佛,但他从小到大只迷信左乐。而现在,他开始对左乐的话做出思考,这种“自私”的做法,他从理智上认同,但从感性方面出发,他却本能地排斥。
他无法做到冒着父母健康的风险满足自己的私欲,他承认左乐说的对,家人都很亲切善良,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能接受同性恋。
“我绝对不会让他受委屈。”左融紧紧握住孔霏承的手,“等我们两个感情稳定下来,爸妈状态好一些,我就一定会向他们坦白。但现在,姐,我希望你能先帮我们瞒着。”
其实左乐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她今天主要的目的其实也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给弟弟一点信心,至于他能听进去多少,那就看他自己了。
她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其实是很有主见的。只不过两人三观契合度极高,一直以来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大事儿,才让他有了“姐姐说的都对”的错觉。
直到现在,面对事关重大的问题,他才发现两人产生了分歧,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独立思想。
这不失为一件好事,也算是有了意料之外的收获。
人啊,劝别人的时候总是一套一套的,极度理智不留情,但她知道,这事儿换做自己也根本做不到。不用说家人了,单单是一个王祚都困了她三年多。
只是有些道理,左融必须要明白了,他不能永远被这个家拖累,不能被父母的病困住一辈子。
只要他愿意面对,愿意打破心中的障碍,一切就只是时间问题。而这段时间,她希望孔霏承愿意等。
她看向孔霏承,对方刚好也递过来一个眼神,两个年龄相仿的人更容易理解对方的意思。她看得出对方眼中的坚定,那是他对自己爱人无条件的信任,他相信总有一天,两个人可以堂堂正正地在左家过一个新年。
该说的话说完,左乐便把两人送到医院,换小姨回家休息。而她自己则赶去机场,坐上去往南京的飞机。每年的大年初一她都会去探望王祚的父母,还要自己去他墓前待上一会儿。
送走周婧,左融和孔霏承特地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做出不合适的举动,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重新推门进去。
然而一进门就对上了左玮的笑脸,连日来的休养已经让他的病气淡了很多,脸色红润,看起来很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