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轲绕到左侧，将要委身坐进去的时候心有灵犀般地一抬头，果然见家里厨房的窗户打开了大半，一个黑影在肖轲抬头的下一秒向旁边猛地一躲。肖轲无奈笑笑：“死鸭子嘴硬，”旋即抬头双手作喇叭状喊道：“爸，我走了！”
肖轲知道肖华肯定能听到，果不其然，两三秒之后黑影又一点一点出现，发现肖轲还没开车走的时候立马又缩了回去。
“臭老头，”肖轲系上安全带，倒出车位，一脚油门驶上马路。
“卧槽！爽！”肖轲把手指搭在窗户沿上，指尖滑过凌厉的冬风，争先恐后的风打在脖颈处。一月底的时候正是最冷的时候，不过肖轲倒是不怕，满大街找不出个比他包裹的更严实的人了。
肖轲偏头去看金毛犬，声音在风中破碎，一张口就被灌了一口：“大爷，爽不...woc你那边窗户怎么开这么大！”
肖轲欲把副驾驶的玻璃关得小一点，但大爷一只爪子搭在玻璃上，冒着夹断爪子的风险也不让肖轲关窗。
肖大爷不会回答这样爽不爽，不过肖轲看它就算被吹成金毛飞扬的一只炸毛狗，也不往里避一避，觉得它应该是爽到了。
索性夜晚街道上车倒是不多，肖轲三年没碰方向盘，竟也一路飙车安安全全回到了住处。小巷子还是一如既往地逼仄，几辆车挤来挤去十多分钟才掰扯明白。肖轲跟在这几辆车后面，正等的无聊，肖大爷突然狂吠几声，伸长了脖子往外凑，差点跟紧贴着车蹬过去的自行车撞在一起。
肖轲一把扯住肖大爷的绳子，连对骑自行车的人道歉，就听着一小姑娘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踢踢踏踏的拖鞋声，语调里带着惊喜和不确定：“大爷？”
金毛犬兴奋起来，一个劲拱来拱去，却在刘双君的手抚在头顶的一瞬间安静下来，只是低声呜咽着。
“二君，”肖轲笑着挥挥手，“看谁来了？”
车外站着的小姑娘看过来，顿时露出惊讶的神色，但又堪堪抑制住，只是腼腆地喊了一声：“哥哥。”
刘双君看起来苗条了许多，两根卷起袖子裸露出的胳膊十分骨感，手腕处还添了个纹身，但一看就不是什么正规的纹身店，线条画的乱乱糟糟，边缘都有些晕染开来。本来就挺浓密的眉毛还用眉笔画了，眼皮上也涂着亮闪闪的眼影，在几盏路灯的投射下一闪一闪泛着光。
肖轲一边感叹女大十八变，一边从包里找出一个袋子，从窗口递出去：“给你的礼物，打开看看？”
刘双君抹了两下手才接过来，刚要打开，前面的路恢复了通行，便把袋子夹在胳膊底下，敲敲车门示意：“哥哥，路通了，快点回去吧。”
“今天太晚了，”肖轲瞄了一眼仪表盘，“等改天有空了再去摊上坐。”
刘双君点点头，倒退两步站在路牙子上，脚尖在地砖上一点一点：“哥哥再见。”
肖轲回到家，钥匙拧了两圈，却怎么也打不开门，又往回拧了一圈半，一推门就开了。肖轲暗自疑惑，记得自己出国之前反复确认门是拧了两圈锁好的。
肖轲伸手在玄关处摁开了灯，熟悉的房间布置一下子呈在眼前。家里淡淡地飘散着橘皮味道的清新剂，换好鞋，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后，发现每个屋窗台上都搁着生机盎然的盆栽绿萝，浴室里码着一排新的洗漱用品，卧室里先前整理箱子时被翻动的衣柜也收拾得整整齐齐，地板也拖过了，床单枕套是新的，甚至临走前盖的薄毯子也已经收了起来，枕头边放的是一床蓬松的厚被子。
应当是韩倩萍提前来过了。
肖轲惬意地洗漱一番，换上了摆在床尾新洗过的长袖睡衣，伸开被子，重重往床上一躺，把脸一半埋在被子里，深嗅着被子上阳光的味道，手胡乱摸到了手机，输入一串号码，旋即放在耳边。几秒钟后，肖轲软软地拖着长声道：“妈......”
韩倩萍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过来：“儿子，到家了？”
肖轲感觉自己舒服的要死了：“才到。”
韩倩萍略带心疼道：“路上怎么折腾这么久啊？今天一天累了吧？先去冲个澡，我给你买了洗澡的东西，你看看是不是你平常用的那牌子。我看你出国把洗澡的都给带走了，万一扔在那没带回来，回来没得用，你先去看看买的对不对。”
肖轲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我洗过了，你买的没错。”
韩倩萍连忙感叹“那就行那就行”，顿了顿，又道：“我给你放的那被子，晒的时间长的那面叠在里面了，你盖的时候看着点。”
肖轲低头闻了闻：“没反没反，你怎么这么絮叨？没事我挂了。”
“哎哎哎，”韩倩萍那边有嗞啦的响声，接着是本子一页一页翻动的声音：“你爸说，有话要跟你说。”
肖轲有些好笑：“我爸要主动要求跟我说话？”
“当然不是，”韩倩萍清清嗓子，“他写在纸上让我转达。”
肖轲翻身仰卧在床上，目光注视着光秃秃的白色天花板，任由自己的瞳孔散开，漫不经心道：“我就知道。”
“认真点，”韩倩萍为了突出体现是在传达肖华的话，还故意压低了嗓子，“儿子，接下来你要面对的，是真正把男人当牲口用，女人当男人用的骨科，你不能再把自己当吊儿郎当的...他这写了个什么..哦哦..顽劣之徒，你要拿出你在国外学的真本事，挑起骨科大梁。”
“......”韩倩萍顿了顿，又添上一句，“爸爸看好你。”
“最后一句你自己加的吧？”肖轲丝毫不留情面地戳穿韩倩萍。
“你爸写的，”韩倩萍拒不承认，“我能加这么肉麻的话？”
肖轲无声地翻个白眼，心想你也知道这话肉麻，匆匆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赖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玩着手机，片刻指尖就点在了陆窥江的微信头像上，悬空了几秒后点了进去，拼出“早点睡”二字后点击发送。
肖轲脑海里临摹着陆窥江被台灯灯光轻抚着的轮廓，一遍又一遍，久到都快要昏昏沉沉睡着的时候才听见手机“叮”地一声。
陆窥江：“明晚一起吃饭吧，我找人去接你。”
肖轲回复：“不忙么？”
陆窥江很快回复：“陪爱人吃饭的时间总是有的。”
肖轲玩味地盯着“爱人”这个字眼，刚想发点什么调戏一下，陆窥江那边就开始欲盖弥彰起来：“正好你顺便可以看看我的办公室。”
肖轲：“行吧，作为你的爱人，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陆窥江坐在书房里，喝了一口咖啡，摁下语音键，把嘴凑近听筒，几近缠绵地呢喃：“老师晚安，”语气认真。
那晚肖轲把这句话听了不下二十遍，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第三十章
上午十点，手术室门开，一群白大褂医生走出来，为首的医生一边走，一边向身后的年轻医生比划着讲解，突然怀里就扑进个人来：“老秦！”
秦景连着做了四台手术，从后半夜就在手术室了。虽说都不是大手术，但一边做还要一边给那些小年轻讲解，时不时看他们动作慢了失误了还要气急败坏地训斥几句，早已经是身心俱疲，腰椎以下将将不发麻了，猛地被肖轲这样一扑，差点坐地上：“肖轲你找死！”
肖轲倒是眼疾手快，一把揽住秦景的腰，把两人的重心重新拉回来，转而把手搭在秦景的肩上：“想我没想？”
秦景腿又一软，差点被压到地上，恨恨地捣了肖轲一拳：“给我起来。”
这一拳轻飘飘的，半点力道也没有。肖轲也明白连轴转一晚上是什么个累法，乖乖站直了身子，但嘴上还不住地损人：“不是吧？这么虚了？”
秦景不理会，转身向身后跟着的医生解释：“肖轲，肖医生，刚从国外回来。”
肖轲打量了一圈，见这些都是不熟悉的脸庞，一个个稚嫩的很，大度一笑：“我应该比你们年龄大，都叫我肖哥就行，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
这群医生无一例外都是男生，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齐声唤道：“肖哥好。”
秦景挥手让他们回到了办公室里间去休息，自己和肖轲坐在护士站里。陈雁也在，不过接着就有病号按铃，便点点头打个招呼，匆匆忙忙地去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