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醉酒了一般。封烨心想。
他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有人打开了上锁的棚门,棚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刺鼻的酒气。
“嗝。”来人还打了个酒嗝。
锁链挪动的哗啦声响,终于叫醒了其余熟睡中的人,睡在封烨身旁的吴毅也爬了起来,他揉揉惺忪的睡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封烨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的身份,是西羌的士兵。
而且是他记忆比较深的一位。
西羌士兵看守奴隶是采取排班值守的方式,每天看守他们的人并不是固定的。
而且这些士兵在值守时也都戴着鬼面,很难辨清到底谁是谁。
这是西羌军队里的规矩,就好比刀剑不离身一样,值守时鬼面也是必须戴的。
封烨是第一次看到西羌士兵鬼面下的脸,原来这些面具下也并非什么凶神恶煞的鬼怪,而是跟他们一模一样的人类的五官。
但虽然是第一次看到,他却也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他从士兵手上的刺青上认出,这是他刚刚来到采石场的时候,将排在他身后的那个人活活打死的士兵。
至于他为什么深夜来此...
面前的士兵没戴鬼面,说明他今夜并不是他当值,那么,他来此多半也不是为了公事。封烨在心里推断道。
莫名的,他突然想到了吴毅在第一天跟他说的话,他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个荒唐的猜测。
很快,他发现自己的猜测并不荒唐,现实本就如此荒诞。
士兵带着醉意的视线在棚内扫视了一圈,他对这些面黄肌瘦的奴隶满眼嫌弃,却在见到封烨时眼睛一亮。
他终于找到了目标,他掏出随身带的鞭子,在地上抽了一下,喝令道:“跟我出来!”
他是对着封烨说的,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封烨身上,吴毅也看着封烨,刚刚睡醒的脑子还有些茫然,不明白士兵为什么要单独带封烨走。
而郝沉则在那士兵将视线移到封烨身上时,就意识到了什么,他愣在了原地。
跟记忆被抹去,毫无阅历,尚显稚嫩的封烨不同。郝沉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同样的,各种阴晦不堪入目的事情,他也见过。
作为男人,想要读懂另一个男人的视线,也非常容易。
士兵看着封烨时的眼神,是□□裸的,毫不遮掩的欲望的眼神。
封烨的相貌其实跟他的表现一样,并不突出,是很平凡的相貌,但为什么这个士兵在那么多人中挑中了封烨...
郝沉突然想到,眼前的幻境其实是千年前旧事的重演。
或许细节有了些变化,比如封烨并不是用他真正的相貌来经历这些,但某些特点的节点却没有因为这丝变化而改变。
所以,跟千年前一样,士兵挑中了样貌英俊的封烨。
想明白了这点之后,郝沉也从怔愣中缓过神来,随后,内心升起的就是无法形容的盛怒。
像是狂涌的海浪,从海平面升起,翻卷成滔天的海啸。
海啸将一切冲垮,也将郝沉的理智一起。他对着士兵的影子,一字一顿:“你怎么敢!”
每一个字都仿佛在他牙齿间碾碎了才吐出,带着恨不得嚼碎其骨血的血气和怒意。
他的灵力失控的外放,周围的一切,本该被这狂暴的灵力碾碎,这胆敢大不敬的人类同样。
然而现实是,他的灵力并未影响到幻境中的人分毫。
封烨在原地没有立刻动弹,但很快,士兵不耐烦的又甩了下鞭子,他没有打在封烨身上,却打在封烨身前的稻草上,像是种威慑。
距封烨最近的吴毅被这近在咫尺的鞭子吓的往后挪了几步,而封烨视线偏了偏,然后,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低着头,听话的跟着士兵离开。
棚门重新落锁,两人的脚步声也渐行渐远。
郝沉的胸痛因为愤怒而起伏,他的愤怒无可发泄,他无法将这个幻境中的人类撕碎,他扭头看向了那跟封烨长得十分相似的男人的方向。
男人对上那双愤怒到仿佛见了就会被其中的怒火烧成灰烬的眼神时,只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同时,他也给了郝沉一点安抚:“那么生气干嘛,你未免太小瞧他了。”
郝沉深吸了一口气,在意识到有人对封烨图谋不轨那瞬间的暴怒褪去之后,他终于也恢复了些许理智。
这魔物说的没错,封烨并不是束手就擒的人,但他还是遏制不住心中仍在翻涌的岩浆般炽烈的愤怒。
像是自己珍爱的东西被旁人窥伺,尤其还是这样下贱到本该一只手指就能碾死的人。
仅仅是诞生这样的想法,这个人都罪该万死!
作者有话要说:
安心针,并没有那种情节,清清白白一条龙。
第153章
郝沉又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胸膛平复下来, 然后, 他迈步跟上了封烨离开的方向。
西羌士兵带着封烨离开了草棚, 草棚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值守, 清冷寒夜,本该在四周站岗的士兵都躲到了自己的营帐里,喝酒取乐。
反正这群奴隶也逃不掉, 关押奴隶的草棚都上着锁。再者说, 即便逃掉了,又能逃到哪去?
那些在身体明显的部位烙印着烙印的奴隶只要暴露在人前, 就会被发现,到最后还是会被抓回来,而且下场将会难以想象的惨烈。
所以他们从不担心有人会逃跑,在采石场做看守, 本就是西羌军队里最轻松的活计之一,他们这样懒散, 也并没有被上级责罚。
封烨跟着士兵走了一路,愣是没有看见其他巡执的人。除了跟很多人都躲在营帐里有关,也跟他们走的都是荒芜偏僻的小路有关。
做这种事本就是要找个偏僻的角落, 越是不会有人来的地方越好。
一直走了大半柱香的时间, 在前方带路的士兵才停了下来。封烨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里是一处废弃的石矿,离他们白天做工的地方还要更远一点。
这里没有灯火,也没有人烟。
除了漆黑夜色, 这里什么都没有。
是在适合不过的地点。
“嗝。”士兵又打了个酒嗝,喷吐出难闻的酒气,他转过了身,酒气全都喷吐到了封烨脸上。
封烨的眉峰微微跳了下,像是微抖着将要出鞘的剑锋。仅仅是将要,他的脸上还是无害的绵羊一样的顺从。
他微微低着头,视线在偷偷的打量四周的环境。而在他打量的同时,被酒意激的体内燥热不已的士兵已经急不可耐的将手伸了过来。
他的五指并不干净,指缝中还有泥灰。他并不像封烨这些奴隶一样,需要干繁重的劳役,以至于压根没有时间清洗自己。
他的不干净仅仅是因为个人的邋遢,脸上的胡须也并未打理,被酒液打湿了粘连在一起,乱糟糟的一团。
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双手,伸向了封烨的脸,像是想掐一把封烨的脸颊。
郝沉的五指用力到已经在咯吱作响了,他盯着这双脏污的手,恨不得将其直接剁下来。
他又转向仍低着头的封烨,他知道封烨不会束手就擒,但是即便是被这样的人碰一下,他都觉得心痛难忍。
郝沉的心高高悬着,他的视线跟着士兵的手一起移动,他眼看着这双带着泥灰的手即将触及封烨干净的脸颊。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在真正跟封烨接触时,却以毫厘之差,指尖直接从封烨脸旁掠了过去。
士兵又打了个酒嗝,身体还轻轻摇晃了一下,酒精让他失去了往日的平衡感和对肢体的控制,他以为是自己的手伸偏了,便缩回来,准备再次摸过去。
然而,却又是跟封烨差了寸许,他什么都没摸到。
他也终于反应过来,并不是他的手伸偏了,而是封烨在躲闪他。
士兵满是醉意的脸上不由升起了些许薄怒,一个奴隶也胆敢反抗他?
他伸手胡乱的擦了擦胡须上未干的酒液,随即便抽出了腰上挂着的鞭子。
他准备先给封烨一个教训,对付这种不听话的奴隶就是要好好的打一顿,打到皮开肉绽了,保管之后他要做什么封烨都会乖乖配合。
他高高举起了鞭子,向往常一样的挥下。然而,本该在他的鞭子下蜷缩在地,除了挨打什么都做不了的人却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
封烨伸手接住了乱甩的鞭尾,他终于在士兵面前抬起了头,光明正大的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