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俩一边说着话,一边伏身收拾起纸笔,却没想到,突然进来了两个嬷嬷直接挡在她们面前,两双眼睛盯着夕珞时哪里像是这家的仆人,倒像是两条凶巴巴的猎狗,这让夕珞吃了一惊,小榕更是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珞姑娘。”一个身材比较魁梧的嬷嬷说话声音哄亮,却又十分不客气地道,“夫人们想请你过去说一下你为何会往我们少爷脸上画墨水。”
“夫人们说了,姑娘若是不去,就直接拉着去!”另外一个嬷嬷口气更是恶狠狠的。
夕珞暗叹不妙,她往杨唯连脸上涂墨一事,怎么变的如此严重了,况且平常刘王女对她也是极为客气和友善的,怎么如今会派出两个凶煞的佣人来捕人,这可是件多大的事啊?而且这嬷嬷口中所说的“夫人们”,难道还有其他人?
“你们怎么对我们珞姑娘说话这么不客气的?”小榕虽然被吓得不轻,但还是壮着胆扯开了嗓门问,她也知道在这杨府中,珞姑娘只是义女,真是排起地位来,地位也确实不高,可看下人如此不敬,她心里又实在是生气的不行,毕竟夕玫对她并不薄,也未尝像对待仆人一样对她。
“你这丫头是张府的人,就先行回去,这里不关你事。”最先说话的那位嬷嬷不屑地说,她根本懒得跟小丫头计较,“我们也是奉夫人们的命令,夫人们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夕珞淡淡一笑,虽然她感觉情况不妙,不过她还是极为不慌不忙地找重点问道:“嬷嬷们,你们不停地说是‘夫人们’,我们府内,除了刘主母,还有谁会是夫人呢?”
一个嬷嬷白了她一眼,冷笑道:“我们主母是王女出身,可也不是独生女,姐妹总是有几个,自然就有夫人们了。”
“可两位嬷嬷,我院内正好有朋友需要招待,能否等我处理好院内之事再同你们过去?”
“不行,夫人们说了,你必须现在就跟我们过去!请不要让老身们为难。”
这口气是完全的斩钉截铁,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商量。
小榕也感到情况不对,对夕珞小声说:“珞姑娘,她们来者不善!”
夕珞自然早就意识到事情不妙,虽然她不太明白平常对她颇为友善客气的刘王女此次怎么会借个小事来找她麻烦,但她知道,事情既然来了,她就必须去面对这个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总会有办法的吧。
于是她又像不当回事一样风清云淡地笑了笑,模样俊俏迷人,让看着的那两个嬷嬷发了一会呆,暗恨着自己年轻时怎没这般容颜。
夕珞轻启朱唇,道:“既如此,我便同两位嬷嬷一起过去。小榕,你就先回去帮我招待一下吴四小姐他们,我去去就来。”
小榕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家珞姑娘同两位凶神恶煞的嬷嬷一起离开,她曾在张继母祖孙身边待过,看这阵势就知道是风雨欲来,她根本不相信能“去去就来”,但是现在她能做的事也就是赶紧加院子里报信儿去了。
夕珞也没想到,最后这两位嬷嬷竟是将她带到了一处挺偏僻的西厢房里,几个女人包括杨唯连皆在那里正襟危坐着,看这阵势是真的要兴师问罪了。
她看了看杨唯连和刘王女,杨唯连依旧是气呼呼的样子,而刘王女则有点故作气势,以往的和颜悦色是全部没有了的。旁边呢坐着夕珞在狩猎场上见着的徐芙,姿色确实一般,但贵女的气势还是很强的,看着夕珞的眼神仍同初见时一般极不友好,甚至更寒冷。
而徐芙旁边坐着的一名中年女子,同刘妤长的有那几分相似,四旬年纪左右,锦袍裹身,头上的绿翠珠钗虽与富裕地方相比逊了不少,但在此地也算是上上乘了。只见她目光清冷,从奴仆手中接过热茶慢条斯里地吹着气。
“珞儿,这是我王姐徐刘氏。快拜见一下。”刘妤首先开了口,她本想站起习惯性地来拉夕珞的手,但后来还是复了位,故在那里正襟危坐着,更换成一副更严厉的表情。
夕珞刚想礼貌地上前拜见,徐刘氏就用手挥了一个让她停止的动作,冷冷道:
“身份地位悬殊,你拜我不起的,还是莫攀亲拜了!”
让本来诡异的气氛更添上了一层尴尬。
夕珞便退回了原处,爽朗一笑道:“小女也无意攀附,既如此,那就不拜了,省得彼此为难。不知义母唤我来此,有何事?”
“自然有事!”杨唯连接上话,气愤的表情很是浮夸,恨恨道,“你且等着!自会发落。”
“娘,就是她!”徐芙看见她像看到仇人分外眼红一样,对身边的徐刘氏恨恨道,“这个狐媚子,先冒充是律哥哥的未婚妻,把律哥哥哄得团团转。现在呢,又说是律哥哥未婚妻的堂姐儿,还想跟她堂妹儿一同嫁给律哥哥。”
“果然不是一般的心机女呀。”徐刘氏居高临下地看着夕珞,表情阴森森的,又转头同她妹妹刘妤不紧不慢道,“王妹,我说你宅心仁厚吧,你怎么的就把一个小妖精收为了义女?你瞧瞧,她有多猖狂,都敢往连儿脸上涂墨水了,简直无法无天。杨家可是北代的大家,你当立个规矩,岂能任这种胡女在此胡作非为,欺凌家族男儿?”
说着说着,声音越发凌厉。
“是,母亲。”杨唯连也顺势添一把火,对刘妤道,“你一定要给她个教训才是。哄骗我表哥,还对我如此无礼!”
刘妤点点头,她的表情其实很复杂,好像在思虑着什么,不过态度在这些人里算是最好的了,说话更是有理有据,口气虽严厉,但看得出,她也只有为了配合一些人,她对夕珞道:
“珞儿,你怎可如此顽皮,竟往你义兄脸上涂墨水?你要知道,如今你母亲已经给你家中的父兄传信,不出数月,你同你堂妹便将嫁入张府。你堂妹体弱多病,到时便由你当张家的主母,打点内院之事,所以如今说话行事务必然得收敛一些。”
一旁的徐芙此时脸上现出的是更多的气愤,妒恨的都变的有些扭曲,看那样子是真恨不得想将夕珞千刀万剐一样。
然后夕珞却是十分的震惊,虽然在别人眼里她将成为大族主母是多幸运的事,但她根本不曾想要过这些。更重要的是,她压根不知道这个事。她无法相信自己一直信任的娘亲竟然背着她做出了这个决定,这让她感到了一种强烈的被欺瞒感。
“义母,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娘亲竟让我同夕浅一起嫁给律公子?这当真是我娘亲如此说的?”
她难以置信地想再确认一遍,但是旁人的眼里看她却是另一回事了,特别是徐刘氏和徐芙还以为她要成为张家的主母而激动地难以置信。
徐刘氏冷冷地说:“呵呵,我们都难以相信!你这种胡女可真是心计深沉、狐媚功强呀,竟没两下可以成大族主母了。这可真是让我们中原的女子望尘莫及呀!妹妹,你既然收了人家当义女,还是应该多提点提点人家,这个样子出去,岂不是让别人笑话你没把人家教好了。”
“姐姐,说的极是!”刘妤看着自己那害相思而瘦了几圈的外甥女徐芙,狠下心来对夕珞道,“珞儿,我虽不是你亲生母亲,可也是你义母,平常虽教诲你不多,可是也是见你行事有分寸。结果怎料到,你如此顽劣,竟往连儿脸上涂墨,这一来不避瓜田,二来你目无兄长,说出去自然是我杨刘氏不会教女。你可知,作为杨家的义女言行也会影响杨家的其他女儿?所以义母决定,要对你进行惩处。今日就在这小屋中给我好好面壁思过,若知道以后怎么做了,明日便放你出来。”
第41章 魑魅
她站了很久。
最后这群人说了什么,是怎么出去的,门是如何被反锁上的,夕珞除了耳朵嗡嗡发响外别的都已经浑然不知。
就因为白青若,确切的说是杨琴要将她同夕浅一起嫁给张靔律的事让她内心深处的震惊久久无法平息,这像什么,这就像是她帮着别人数钱,却不知道这钱竟是别人把她给卖了。
她可以什么都不怕,可以理断情丝离开暮珉只因为他们地位实在悬殊,可以漂洋过海与恶人较量是因为她感恩杨琴的养育,可是她实无法接受自己一直信赖一直相依为命的娘亲竟然会瞒着她做这样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