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半生的泪已经压抑太久太久了。
“若不是奚家迫不及待想将他家女儿做我的王妃而先露出了穷凶极恶的一面,孙儿还真不知道这些权贵原来如此凶狠伪善。所以孙儿顺滕摸瓜,搜集他们做黑事的证据,结果竟意外找到了当年服侍祖父的老宫奴。老宫奴将祖父的这些事做了记录,藏在一个匣子里,他交由了孙儿。孙儿这才更详尽地知道这些过往。所以,太妃祖母,您现在自由了。”
“是啊,我想念我的生长地已经千百次了,确实应该回到我自由自在的故地,朝着大海,了此一生。”
先王妃悠悠地道,“珉儿,谢谢你。其实我母亲原是邻国的公主,只因向往平凡百姓世界里的自由自在才从自己王宫里偷跑出来与我当渔夫的父亲相爱生下了我,却没想到她的女儿最终去了另一个宫里过上了被囚禁的一生。但愿你能改变这所谓的门第观念,不再臣强君弱,这样你心仪的姑娘嫁与你后才会幸福。”
她从自己衣兜里取出一枚蓝色贝壳,交由珉王子。
暮珉看了看贝壳,似是琉璃所制,但似乎又像是天然生成的,上面刻有几个孔,看来能吹奏,问道:
“这是什么?”
先王妃眼含笑意很是慈爱地道:“若下次出海时遇到了什么麻烦,吹响它,定有帮助。一定要收好它,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既然先王已经走了,我已无可寄托之人,或在海上漂泊,或还会回那院子里去。珉儿,后会有期了。”
先王妃说完,扯下她的发绳,一头青白色如爆布般的长发飘下,她就如同她少女时候一样,衣衫飘飘,登上了那艘小船,划浪而去。
第8章 异国
“珞妹妹,又要去购丝布了?”
夕楚秋赶着租来的马车,整个人暴露在太阳底下,额头渗出了一些汗珠,他转头看了看这几天里一直忙进忙出的夕珞,闷气横生。
“上次蚕户产的蚕丝被购商压价太凶,有些日子能过的便不卖,制成了成品压在家中,所以我价格抬高些,但事实上收购过来仍比市场上转了几道的便宜好多,干嘛不购?”
“可这么多,有何用?难不成还能当饭吃?你瞧瞧你那专门租来当仓库的屋子都差不多堆满了!还不如将你这些私房钱拿出来继续住着客栈呢。”
“二哥哥,我告诉你啊!这不仅能当饭吃,还能换肉吃!况且我们不想着赚钱,总会坐吃山空的,我娘亲带的盘缠毕竟有限。”
夕珞冷哼哼了两句,从马车上跳下来,脚底生风,她戴着帏帽,帽纱遮住了她的相貌,身上的彩裙被风一吹,飘逸地扬了起来,像极了一个落入凡间的仙子。
她又穿进另一户比较大的农庄里,周围是十里桑田。
夕楚秋跟在后面,听夕珞正同当地的人交流,反正他也听不懂两句,主要负责当个跟班,打打下手。
要说来这里已有一段时间,他也好,夕筱月也好,总之对学习这里的语言甚感吃力,可不知为何,他十分意外自己的婶母和夕珞竟能很快学会当地话,特别是婶母流利的就如这才是她母语一般。
这让夕楚秋觉得匪夷所思。
而夕珞嘛,本身就在宫中深造过,要知道在宫里一些王子公主学习几门周边国家的语言是必修课。所以当夕珞操起她带有特色的软软糯糯的中原话时,夕楚秋也没觉得不妥,毕竟他还瞧见过夕珞能看懂梵文,惟有婶母也太让人意外了些。
“那就烦请二哥哥将他家的丝布也收起来吧。”
这是夕珞在这一天内第二次装货了,几个农家男女堆着笑颜纷纷帮忙装车,夕楚秋在车内整理了一下。夕珞清点完后,便掏出钱袋子结账,在蚕户的致谢中马车慢慢往回拉。
夕楚秋以为这一天工作结束了,他终于可以不用继续充当马夫了,没想到,夕珞竟提出去边地。
“好啦,带上丝样,咱们去边地一趟。
“去边地干嘛?你不嫌累啊?我都帮你搬进搬出这么多天了?也替你瞒着二婶婶,你还跑这么远作什?”
夕楚秋是十分的不乐意,胖胖的脸上很是委屈、气闷。若不是夕珞说会给他一笔报酬,他又何苦成为这丫头唤来唤去的劳力?
这实在是一件让夕楚秋十分纠结的事。从他们下船住了客栈后,他和婶母也直接去过张府,结果连门都进不了,守门的家丁说是想与浅姑娘认亲的又不是没遇着过,这几年间至少来过好几拔,大抵就是些骗子,让他们这种伎俩还是少使为妙,说完便将这婶侄给轰走了。
他们重新返回客栈一筹莫展,后来想想异国他乡,无亲无故,也确实做什么都困难,偏偏他又听不懂这里的话,后来婶母便提出先专心学一下这里的语言,再从长计议。
结果当然可想而知,他和夕筱月到现在为止,只学会了几句皮毛,交流仍然十分困难。有些人学语言极其有天赋,有些人却是笨鸟学习、艰巨异常。
可是时间耗着终究也不行,毕竟在这里多一天就多一天的开销,于是一行人商量着不如去乡下先找个便宜的农舍租一段时间。四个人便分头行动,他跟着夕珞,夕筱月跟着婶娘找地方打探,哪曾想,就在找房子的过程中,夕珞意外发现了这边有些蚕户积压着丝布。
她瞧着质地不错,在婶母面前大致讲了一下,结果婶母不置可否,这下倒好了,这丫头便拉着自己当挡箭牌出来一趟又一趟,偷偷租了一个临时农舍当仓库,拿出她所有的家当用心收购库存。
夕楚秋想不到夕珞这丫头竟攒着不少的私房钱,可见平时白青若对她的疼爱,也说明她是极为节俭的,只是如今看着满屋的这些丝布时除了叹气也委实不知说些什么了。
尚还未能打探到夕浅的近况,夕珞就开始瞎折腾了。
马车载着这两堂兄妹,驶了几个时辰才到达边地最为热闹的集市。那里聚集着大批的邻国商贩。
戴着帏帽的夕珞跑来跑去,然后换着语言跟着那边不同国家的一些商户交谈,接着,就有几个戴着头巾的商户在看了她给的丝布样品后点点头,一行人相互交头接耳了一番,便有人驾着个大车跟着夕珞走了。
“这是干什么?”夕楚秋十分不解地问。
“放心,马上就可以发放报酬给你了。”
到放丝布的地方时天已经是黄昏了,几个人对着这色泽鲜艳、飞云流彩的蚕丝布检验了一番,看起来颇为满意,将费用清点给夕珞后便全部搬载而去。
整个过程,夕楚秋看的糊里糊涂,不知所为。
“他们,怎么把货都拉走了?”夕楚秋奇怪地问着夕珞。
“卖给他们了呀!”夕珞拿着一袋沉沉的钱,笑呤呤道。
这袋钱比他们之前购丝付出去的可是要重多了。
“他们全买走了?”夕楚秋还是难以置信。
“那是当然。东西不差,看在价格的份上,他们自然买走了。若不是我直接从蚕户手里购得,他们哪里能买到这么便宜的货?市场上流通的都已经是转过几道,上哪找我给的这个价?他们找不着这种货源,而蚕户正愁不能高点价格卖出去,所以我便购进,再赚点差价转给这些外商,他们自然乐的全部拿走了。”
“那你怎么知道这些人需要购丝布的?”
“自然是行情所致,然后又听他们的交流所知呀。在船上我就听那几个船客在谈中国的蚕丝布如何珍贵,所以我每每经过一些商队时,便竖着耳朵听他们在说些什么。恰好我发现了这样好的货源,自然要利用上。你瞧,这些钱就够我们在这里生活几年了。”
夕珞拿着银钱用力晃了晃,传来了金属的响动声,夕楚秋所有的怨气闷气全消了,很是心服口服地看着夕珞。
“好好好,那我以后就继续帮珞妹妹你打下手。”
“那是自然,若发现好货源,咱们还得出手。来,你的报酬拿好。”
女孩塞给他一大把钱,他激动的有些控制不住了,拼命地往内袋装,像个狗腿子似的对夕珞称赞道:
“珞妹妹,真是没想到,你竟会说这么多种不同的语言,真是太让为兄另眼相待了。你这可是如何学会的?”
“宫里,还有自己学的。”
“那下次咱们再去找货。放心,此事我绝不会跟婶娘透露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