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当时抱你,结局难讲(93)

作者:严雪芥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们最没有差距的岁月已经像烟蒂,在校园的烟灰缸里燃尽。

她此刻才清醒,自己一直执迷粉饰的原因并不是李琪琪。她和章池没差别,都是挡箭牌。真正的原因,是她太自卑。

她自卑地不愿意面对自己学习差,就一走了之故作潇洒。她追求不到梦想,就说服自己平淡是真,开一家小店就很好。而面对喜欢的人,她始终觉得自己配不上。

她逃离他,是为了逃离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羞耻感。那张照片像一道流火烧尽她的脑子,将最深的黑暗曝光。

一个月后,梁姿有了男朋友。就是那天捞着两盒泡面过来的人,叫马齐。

挑中他的原因很简单,他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和何玮瑄有几分相像。还有,他并不高不可攀。

至于有些人,能路过就算福气了。

【友谊地久天长】

有了男朋友这件事,她始终没有告诉何玮瑄。

第二年的暑假何玮瑄决定回国,那阵子她打工特别卖力,蠢蠢欲动地想给他买一件礼物。于是辞掉了便利店的工作转去了麦当劳外送,虽然要熬夜,但钱多。看着存折上像函数一样迅速增长的数字,她特别有成就感。好像她和何玮瑄之间的距离,也随着那数字缩短了。

然而太拼的后果就是身体吃不消,凌晨三点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骑着车送外卖,放松了警惕心就感觉异常疲惫,下一秒和拐角的电瓶车撞上。

她觉得脑震荡和骨折都不痛,当医疗费用掉后,她躺在病床上看着存折才特别痛。

何玮瑄打电话过来:“你总算肯接我电话了?”

她支吾着搪塞:“我最近忙着打工。”

“我都知道了。”他忽然掐掉了电话,病房的门突然打开,何玮瑄就明晃晃地站在门口,像太阳,一瞬间刺目得她想掉泪。

梁姿很窝囊地拉开被子盖住自己的脸说:“我已经死了,有事烧纸。”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隔着被子握着她的手,叹了口气:“野马,你的蹄子坏了,还会跑到别的地方去吗?”

他说的很轻很轻,就像附在她耳边,又说得她的心酸酸的。

梁姿瞪着被子,身体笔挺挺地躺着,就像一樽木乃伊。

“你不是还要三天才回来吗?”

“你出车祸了,我等不了。”

这一句话像针扎在了穴道上,她激动地蹬了下腿,疼得忍不住叫了一声。何玮瑄顿时紧张地面如土色。

“我我去找医生!”

病房一时安静下来,忽然又有脚步声,接着被子被拉开,马齐的脸正对着她,好笑地说:“姿姿你在干嘛?捂着被子?”

梁姿扭曲着一张脸看着他。

门口纷至而来杂乱的脚步声,何玮瑄带着医生和马齐狭路相逢。

马齐看到医生粗神经地说:“姿姿你脚又不好了吗?!”

何玮瑄看着她,重重念了一遍马齐刚才的称呼:“姿姿?”

她深吸了一口气:“……他是我男朋友。”

“噢……噢。”何玮瑄局促地应了两声,脸上拉出一个僵硬的笑,即刻嘴角又垂下。一时间在他的脸上只能看到嘴角在不停地拉锯,似乎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放表情。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很快闪出病房。

第二天他又跟没事人似的出现,梁姿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后什么都没说。能说什么呢,告诉他,马齐是你的替代品吗。多么可笑。

她本想给他买一条很高档的领带,配上那天照片里的正装,那绝对是世界上最贵气优雅的少年。但如今……她绝望地再瞅了一眼自己的存折。

出院后拖着半条残腿在路上深思送什么,她用余光描到一家音像店。

片刻后她走出来,手上多了一盘CD,《友谊地久天长》。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贪睡而晚点了一班公交是天意,错过飞机错过告白是天意,买不起领带只安心当个朋友,依旧是天意。

更是她的怯弱。

【去年今日此门中】

何玮瑄收到她的礼物后,意味深长地呢喃着那个CD名很多遍,最后言简意赅地评论:“好名字。但如果,我不想做朋友怎么办?”

梁姿似笑非笑:“那我们就不能天长地久了。”

“反正这个礼物不算数,你坑我呢。”

“喂,你别得寸进尺啊!”

“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啊……”他睁大眼,楚楚可怜地看着她。她翻了个白眼,口气却软了下来:“那你想要什么?”

“你。”

梁姿像被触电,头发都惊得竖起来。

“别这么大惊小怪。我指你借我几天,陪我去旅行啊。”他嗓音喑哑,小心翼翼地像在钢丝绳上行走,而身下是万丈深渊。

她鼻子一酸,用力地点头。

可谁知道,她最终没有去成。她多想和何玮瑄再度去什么地方流浪,只有两个人。

然而她那个没出息成天鬼混的老爸终于有了踪迹,却是在医院中风。

她矛盾了好几天,但无论如何,她老爸就算再窝囊,她不可能扔下他。这冷冰冰的现实就像横劈入美梦的一把刀,提醒着她,他们的差距就是天空和大地,比几万英尺还远。她要烦水费电费医疗费,而他依旧是骄傲的少年,可以心无旁骛地上路。

一切好像和当初一样,她满腹心事,却什么都不想讲,因为那莫名其妙不想被看低的骄傲。她只是言简意赅地发短信说:我有点事,去不了了,你一个人去逛吧。

很后来她才明白,之所以那么多次和美满擦肩而过,都是自己那不合时宜的自尊在作祟。

那一个夏天,她不知道何玮瑄去了什么地方流浪。她只知道他很快又回去了那更北的北方,从此鲜少联络。

而她要照顾中风的老爸,生活更加负担。马齐一直陪在她身边,她终于能很好地把马齐从何玮瑄的阴影下脱离,试着认真接纳他。至于何玮瑄,是碌碌浮生里片刻的臆想,无法再和现实接上轨道。

难得休假的时候,马齐突然对她说:“你不是之前一直想去旅行吗?我们去吧,你想去哪里?”

她长长地沉默了,最终决定去织里。

他们轻装上阵,回到了织里的海边。

她一直放不下忘不了那年紫色烟火的天空,于是在半夜里马齐熟睡的时候,她从自己的睡袋里爬起来,学着何玮瑄敲开小店的门,把老板娘从被窝里拖出来。

大妈横眉怒目,怒气冲冲说:“你这丫头怎么和那混小子一样啊!专门喜欢半夜来扰人!”

她赔笑:“我就想买紫色的烟火。”

大妈怒哼哼地说不卖不卖,忽然凝住眼看着她:“我想起来了,你是好几年前和那混小子一起来还睡袋的丫头。”

梁姿诧异于她的好记性,大妈又说:“那混小子在我这里买了张明信片又不寄,说如果你来了就给你。他就是个神经病,来了两次,每次都半夜来敲我门!买一堆烟火在海边放!吵死人啦!还放了好几天!祖宗哟,赶都赶不走!”

然后一张宁静的海面明信片事隔好久,艰难地寄到她手上。

她想翻过来看背面,却抖着手抓不牢,一次次掉在地上。大妈怪异地看着她说:“你小小年纪帕金森喔?!”

她蹲下来,贴着冰凉的石地,才把卡片翻过来。

背面只有几行简单的字。

“给野马:

你说你不喜欢北方,我多想对你说那我就来南方,陪你开一家小店,租睡袋给别人,半夜就去海边放紫色的烟火。

可是那年你有章池,这一年你有马齐。

我告诉自己我在织里等你七天。可今天已经第八天了。

你最终没有来我的草原。”

那一年,何玮瑄收到明信片,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一意孤行地和家里人说要来织里,但以去荷兰留学为代价。他到织里后,在海边的睡袋里日夜守了好几天,生怕错过。

又一年,他放了七夜的烟火,最终在漫天的灰烬里,孤独地盘腿看着海浪。

她错过了和他相守的机会,却还给他独自翱翔的翅膀。这样没什么不好,世事总是拆东墙补西墙。

可是她为什么难过地直不起腰。

最后梁姿软磨硬泡,在铺子里买到了紫色烟火,抱到了海边,在空旷的上空一个皆一个绚烂地放。但再多,也不再是那一年他等待时放过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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