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虎娶相公(89)

作者:梁长亭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虽然张家下人被大少爷恐吓了,再不敢议论大少夫人,但谣言已然形成,外间悠悠之口如何能堵?

起初大伙还只传他们夫妻争执,县令夫人一气离家出走,但随着时间推移,谣言越来越厉害:有说县令夫人当初是感激恶虎县令相助脱离青楼,这才以身相许,婚后生活却不美满,故而离家出走;有说县令夫人起初嫁给恶虎县令,不过是借他脱离青楼之困,如今得回自由之身,当然不肯跟个活阎王过一辈子,故而离家出走;有说县令夫人是真心跟恶虎县令过日子,不然以前不会那么亲密,还常常一起逛街,但恶虎县令实在太过残暴,一生气就毒打县令夫人,县令夫人受不了,故而离家出走……这都算说得轻的,更有甚者言道:“县令夫人看上个英俊的小白脸,给恶虎县令戴绿帽,珠胎暗结!恶虎县令虽然有恨,却不舍得休妻,但县令夫人已爱上那小白脸,于是乎半夜跟奸夫私奔……”说得绘声绘色,就好像他亲眼见到这场“孟翠桥勾引小白脸,张恶虎苦苦挽留,最终仍是惨遭抛弃”的家庭伦理惨剧。

这等难听的风言风语传到张家,把张夫人气得要命,怒道:“女儿嫁作人妇,就该恪守妇道,她竟无故离家出走,叫外人拿我们家做饭后谈资……”

反倒是张恶虎,随着日子慢慢过去,浮躁的心情逐步趋于平淡,也不再找孟翠桥了,终日除往返县衙和孟府外,就知借酒消愁,对孟翠桥也从一开始的憎恨,转变成思念!如此反复来去,他日渐消受,面容枯槁,又不修边幅,一张脸胡子拉碴,憔悴不堪。

一晃到了中元节,这夜吃过晚饭,张恶虎又在房里喝闷酒,孟莲蓬兴冲冲跑进来,夺过他手中酒坛道:“大老虎,别老是喝酒,我要去放河灯,你带我去吧。”

张恶虎道:“放甚河灯?”

孟莲蓬道:“每年中元节,姑娘都带我去放河灯,祭奠祖先,今年姑娘不在,你带我去吧。”

张恶虎道:“去哪儿放?”

孟莲蓬道:“烟雨湖畔,小白羊叔叔说带我去,可奶奶不让。”他口中的“奶奶”,是指张夫人,张恶虎早前已让他改口了。

张恶虎失笑道:“你怎地叫小白羊作叔叔?”

孟莲蓬道:“是他让我这般叫的,他说他和你同辈,是你的弟弟,我拜你作父亲,他就是我小叔,阿绣是姑姑,福儿是表叔。”

张恶虎道:“倒也是。”

孟莲蓬道:“他还说等他和阿绣姑姑成婚后,我要改口叫阿绣姑姑作婶子。”

张恶虎道:“那你刚才为何还叫我大老虎,为何不叫我爹爹?”

孟莲蓬道:“我当然愿意叫你爹爹,可是你不是喜欢我叫你大老虎吗?”

张恶虎道:“叫大老虎爹。”

孟莲蓬笑道:“大老虎爹!”他打小与孟翠桥相依为命,孟翠桥走后,张府上下怜悯他被抛下,人人都给予关怀呵护,孟莲蓬本就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大伙疼他爱他,逗他开心,他虽也很挂念孟翠桥,却不似张恶虎般郁郁寡欢。

张恶虎给他这声“爹”叫得很高兴,抱起他笑道:“好,大老虎爹带你去放河灯。”

孟莲蓬手舞足蹈道:“大老虎爹,我要骑高高!”

张恶虎道:“好。”当即把他扛在肩头坐稳,走出得房间,但见白映阳、张绣元、温玉福和菡萏、雄红、泽芝、水芸、水芝、藕花、陈碧落等一众丫鬟小厮,已在院中等候。

张绣元笑道:“还是小老虎面子大,一叫哥哥就出来了。”

张恶虎最烦下人跟前跟后,对丫鬟小厮道:“你们自去玩耍,不用跟来。”

众丫鬟小厮一声欢呼,瞬间走得无影无踪。

孟莲蓬近来和陈碧落很要好,定要他同往。

陈碧落答应了,瞥眼见菡萏和水芸仍在,问道:“你们不去玩么?”

菡萏道:“我要陪着大少爷。”

水芸也道:“我要照顾莲儿少爷。”

七月十四中元节,俗称“鬼节”,传说是鬼门关大开的日子,地府的鬼魂会在这一日全部返回人间,与家人团圆。

张恶虎一行人来到烟雨湖畔,见岸上、桥头、船上皆聚满人,放河灯的放河灯,放纸船的放纸船,还有僧道敲木鱼念经作法,超度亡者,呜咽啜泣声不绝于耳……往年中元节,张府总是早早闭门熄灯,张家人从未来烟雨湖畔放河灯,今夜见此情景,都有些惊诧。

孟莲蓬道:“往年来可不是这样,大伙都有说有笑,跟祖先倾谈。”

白映阳叹道:“往年祭拜祖先,毕竟逝世许久,虽然想念,亦能泰然处之,今年端午,蛟龙祸害梅龙县,许多人家中都有亲人丧命,中元节祭拜新亡者,自比以往更难过。”

一行人在埠头寻了个位置,孟莲蓬自张恶虎身上下来,从竹箧中取出香炉香烛,点燃插好,又取出金箔冥币、纸衣纸鞋摆在香炉两边,用果饼压住,以防风吹走。

拜了几拜,他又拿出几支毛笔、砚台,还有制好的莲花灯,蘸墨在上面写字,随后点亮灯芯,一只只放上湖面。

莲花灯连作一排,随水波漂浮到湖心,把黑暗的烟雨湖照得透亮。

众人问道:“你刚才在莲花灯上写了什么?”

孟莲蓬道:“是爷爷、奶奶、爹爹的名字,还有……娘娘的。”

温玉福道:“放河灯为何还要写名字?”

孟莲蓬道:“姑娘说,中元节阴曹地府大开,住在地府的爷爷奶奶、爹爹娘娘就会上来跟我们团聚,他们在地府久了,不认得回家的路,要制作莲花灯,写上名字放在河里,他们见到了,自然就知我们来这儿迎接。”

众人想起自己逝世的亲人,鼻中一酸,都拿几只莲花灯提笔书写。

白映阳坐在孟莲蓬身边,偷眼看他写的名字是“孟诩”、“白翠”、“孟白河”、“蒙白荷”,脸色微变,问道:“孟诩……是你爷爷么……”

孟莲蓬道:“是的。”

白映阳点点头,又指着写有“白翠”和“蒙白荷”的莲花灯道:“她们是谁?”

孟莲蓬道:“白翠是姑娘的娘娘,蒙白荷是我……娘娘……”

白映阳喃喃道:“是么……”

孟莲蓬道:“姑娘说是。”

白映阳听他说到蒙白荷时,言辞有些不确定,奇道:“莫非你自己觉得不是?”

孟莲蓬道:“我还不知事,娘娘就去世了,我从未见过她……”

白映阳听他答非所问,又道:“孟白河是姑娘的弟弟么?”

孟莲蓬点头道:“是的。”

白映阳笑道:“姑娘说他是你爹爹?”

孟莲蓬奇道:“自然是啊。”皱着眉看他道:“你何出此言?”

白映阳笑道:“我不过随口一说。”心道:“他哄你呢,他自己才是你爹爹。”

温玉福放了几只河灯,取出纸笔画起来,把夜幕下的烟雨湖绘于纸之上。

白映阳道:“你到哪儿都带着纸笔作画,今晚是中元节,正是叫做‘鬼画符’。”

温玉福笑道:“你画得不好看,才是‘鬼画符’,我画得好看,叫做《烟雨湖夜景图》。”

白映阳嗔道:“谁说的,我画得比你好看多了。”说着夺过他手中纸笔就画起来。

菡萏、水芸、陈碧落在一旁观看,待他画好,都竖起大拇指笑赞:“画得美极了!”

孟莲蓬也跑过去,看了笑道:“是阿绣姑姑!”

张绣元闻言,羞得拧过脸去。

温玉福对白映阳道:“原来你叫咱们出来,说是陪莲儿放河灯,其实是想跟表姐约会。”

白映阳笑道:“你既知道,我也不用再说了。”挽张绣元的手道:“咱们去岸边走走。”

张绣元答应了,二人一下子就走出甚远。

张恶虎叫道:“你们可别去太远了!”

白映阳应道:“我知道啦!”

孟莲蓬道:“大老虎爹,小白羊叔叔和阿绣姑姑那么大了,你还担心他们迷路么?”

温玉福道:“表哥是担心他们碰到鬼。”

孟莲蓬最怕鬼,忙扑到张恶虎怀里颤声道:“什么……有鬼?”

张恶虎道:“有鬼怕甚?鬼要是敢来,我捉了给你看。”

孟莲蓬双手蒙眼道:“我不看、我不看!”

张恶虎笑道:“好好好,不看。”

菡萏道:“莲儿少爷,你要是跟大少爷一直在一起,鬼都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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