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虎娶相公(67)

作者:梁长亭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第51章 灾祸

孟翠桥离开“又一村”时窝了一肚子火,思前想后,始终不解白映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迷春水药劲颇为厉害,他现下虽已醒转,脑中仍晕乎乎,扶墙一步步往烟雨湖挪,走到一半时,愈发感觉眩晕得厉害,只得在僻静处一户人家围墙外的花圃坐下养神。

还没坐定,猛地一股浓烈的腥臭味自身后传来,异常刺鼻,几欲作呕,他慌忙跳起退开,大皱眉头道:“什么东西如此难闻?”伴随阵阵腥臭,墙后又传出“嘎吱嘎吱”的怪响,响声极大,听起来好像是什么动物在咀嚼。

孟翠桥一想到“咀嚼”二字,顿时一凛,立时记起石沟崖的巨蛟,倘若那庞然大物竟尔钻到县里来,那真是天大的灾祸!

他捂着鼻子,强忍剧烈的腥味靠近墙边,透过空花处往里看,只看得一眼,全身顷刻凉掉半截。但见一翘鼻凸目的怪物,长颚巨口中,两排森森利牙明亮似镜,不住上下咬合,舌齿间滚满死人的残肢碎肉、浆血脾肺、心肝肚肠……正是石沟崖那条百尺巨蛟无误!

孟翠桥见到这可怖的场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生怕给它发觉,连自己也一口吞掉。

好在巨蛟口中尚有尸骸,它正仰头享用,未曾瞧见他。

孟翠桥心想动物对行动事物都很灵敏,倘若贸然跑走,更易给它察觉,当即蹲下来慢慢挪动,待得远离巨蛟,再行站起。

巨蛟三两下就把面前尸体吃光了,舔舔地上的血迹,转身就走。

孟翠桥正想它走掉更好,蓦然,巨蛟巨大的尾巴无意中扫过,竟把房屋围墙扫得坍塌下来,孟翠桥蹲在围墙根,一下子就被巨蛟连带人带墙,一起扫到对街。

“哗啦啦”一阵房屋坠落之声过后,塌下来的围墙全数压在孟翠桥身上,他剧痛难当,仍不敢轻易动弹。

过得一会儿,外头再无声音,他凝神静听,全无声息,料想巨蛟定已走远,这才从墙下爬出,却见身处一座房舍内之中,原来巨蛟无意中甩尾巴,把他连同围墙一起,直接扫进对街的房屋中,那房屋缺了一道墙,此刻灰沙正不住下落,摇摇即坠。

孟翠桥见已来不及跑出屋,赶紧钻到屋中一张距离最近的方桌底,耳听“轰隆”巨响,剩余的三道墙体同时倒塌,把方桌牢牢压住。

幸而方桌颇结实,并未破损,孟翠桥被烟尘呛得咳嗽连连,却未受伤,他想从桌底爬出来,可房屋已塌,周围皆是大块墙壁破瓦,把自己困牢在桌底。

他伸手去推墙体,边推边听得沙石簌簌,屋内坛坛罐罐等摆设物品不断滚进桌底,黑暗中也分辨不出是什么,只觉有一个类似皮球的事物落到自己脖子上。

那皮球黏糊糊、湿漉漉,还有无数根丝线般的东西缠住他脸面,伸手去扯,那些丝线居然都缠在他手指上。

既然扯不下就先不去理会,他把皮球往后一扔,又再推墙。

孟翠桥每日练功时均有负重,力气比以往大大增进不少,只推得几下就把一面墙体推开,露出缝隙,他身材纤细,轻易便从缝中钻了出来。

抬头见月色依旧迷人,周围民屋却已成废墟,地上满是斑驳血迹。

孟翠桥胸口烦闷,想来附近居民都被巨蛟吃掉了,不由叹了口气,一扭头,猛见一只圆圆的大眼睛正瞪著自己!他大骇,失声惊叫,慌忙跃开几步,不料那眼睛居然追着来。

他别开脸,略一定神,再扭头去看时,那眼睛仍瞪住自己,但仔细观察,眼睛却无上下眼皮,只有筋脉连接。

回想适才推墙体时,似乎有个皮球从上方落下缠住他脖子,现今仍挂在颈中,如今月光下看得分明,缠住自己脖子的是千万根头发丝,伸手捞过背上的皮球一看,却是一个脑袋,一只眼珠子已不见,另一只眼珠子从眼眶内掉出,多半是巨蛟吃剩的人头。

孟翠桥绝非胆小之人,一个死人脑袋本不至吓到他,只是事发突然,又太过诡异,这才没忍住惊叫出声。

想起那日在石沟崖见到巨蛟,他没有对任何人说,一则怕燕天然借机刁难,说巨蛟才是他要求斩杀的蛟龙;二则怕张恶虎逞英雄,主动要去杀巨蛟,会有性命之忧。

与张恶虎成婚后,他曾多次悄悄去石沟崖查探,头几次还见到巨蛟仍盘栖在崖下,折腾了许久,也找不出弄死巨蛟的法子,无功而返。

后几次去就再没看见过巨蛟,起初他还担心巨蛟是否钻进梅龙县,可过了许久,不闻动静,便心存侥幸,自我宽慰道:“蛟龙多半已离开梅龙县境域,但愿从此再不回来。”

然端午毒日,虫蚁猖獗,五毒孽长,巨蛟更不例外,该来的始终还是要来。

孟翠桥把缠在脖子上的头发扯断,将人头抛在地上,那脑袋尽是脑浆,已分辨不出是男是女,他对着那脑袋道:“从前老虎斩蛟龙为梅龙县除害,你们一个两个却盼他跟蛟龙同归于尽,心肠实在歹毒!如今被蛟龙吃掉,倒也不冤。”想到张恶虎和凤姐儿仍泛舟湖上,万一巨蛟往那儿去,岂不糟糕,当即匆匆赶往烟雨湖。

烟雨湖畔的花灯会要办到清晨方熄,因此临近五更天,道上游客已较早时稀少,但湖面泛舟的船只反倒多了起来,想必不少人要游湖至天明。

从周围一派祥和的景象看,巨蛟未曾来此肆虐。

孟翠桥奔至埠口,见平静的湖面上船只繁多,星星点点,他之前为了方便记认,在张恶虎和凤姐儿的小舟门帘上挂了一只虎头花灯,故一眼就见到张恶虎的船停在湖中央,当下在埠头又租一舟,钻进舱中先换成女子装扮,再向湖心划去。

两船相距数丈时,孟翠桥一跃上了张恶虎的船,透过珠帘,隐隐见到舱内一男一女抱在一起亲吻,他心中一酸,暗忖老虎还是喜欢上凤姐儿了,全是自己搞出来的,实怨不得老虎,忍痛去掀竹帘,可这一掀开,眼见所见,却令他又喜又怒。

你道他为何喜怒?只因舱中相拥男女,女子确是凤姐儿无疑,男子却并非张恶虎,故而他喜;但凤姐儿是他挑选给张恶虎的,曾给过彩礼,即便她反悔不愿嫁,也该先说明情由,怎能不打招呼便投向另一男子怀抱,如此不守信义,故而他怒。

凤姐儿正挨在男子怀中,忽见他进来,大吃一惊,慌忙站起道:“孟姐姐……”

孟翠桥不去理她,只看向男子,但见此人气质潇洒,俊朗不凡,看上去甚为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男子见他进来,也是慌忙起身,还有些手足无措,半晌才一揖到地道:“孟姑娘……不不,嫂子,小弟这厢有礼。”

孟翠桥奇道:“你怎地叫我嫂子?”

男子忙道:“小弟姓赵名厚,与张大哥、白贤弟是结义兄弟,小弟与嫂子也见过的。”

孟翠桥猛然想起道:“啊,我认得你了,那日在赋音楼阁,老虎跟燕天然打赌要杀蛟龙,你曾在门外说话。”

赵厚笑道:“正是小弟。”

孟翠桥因他曾助张恶虎斩蛟龙,对他好生感激,笑道:“赵公子,你帮了老虎,时至今日,我方才能亲自向你道谢。”说着向他深深一礼。

赵厚慌忙还礼道:“嫂子不必多礼,我与张大哥义结金兰,嫂子叫我名儿便是。”

孟翠桥点头道:“老虎也曾向我提及此事,我叫你赵贤弟罢。”

赵厚有些拘束,不一会忽道:“实则小弟与嫂子……不止一面之缘。”

孟翠桥微微一怔道:“不止一面?啊,我与老虎成婚你也来了吧,那日有许多宾客,你也在其中是不是?”歉然道:“当时我盖着红盖头,没瞧见你。”

赵厚胸口一沉,黯然心叹:“我多年前与她在京城有过一面之缘,她却记不得我……我为了再见到她,千里迢迢赶来梅龙县,在赋音楼阁苦苦相求,她虽答应见我,却并将我记进心中。如今她倒是记得我了,只因我曾助大哥斩杀蛟龙,她对我心存感激罢了……唉,在她心目中,只有大哥一人……”

孟翠桥倒不是故意说不认得赵厚,他在赋音楼阁,接待宾客无数,对他倾慕之人多如繁星,又怎能把每个客人的样貌都记在心中?眼见赵厚神色古怪,不知在想什么,也不便打扰,转问凤姐儿道:“保长呢?”

凤姐儿低声道:“保长去岸上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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