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恶虎摸一把,果觉他身上冷冰冰,忙道:“快把衣衫脱下来,天气寒冷,当心着凉!”说着脱去他衣衫,把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
白映阳问孟翠桥道:“你这些日子上哪儿去了?”
孟翠桥道:“去江西。”
白映阳道:“是么。”
张恶虎推他道:“快去换衣衫,有话一会儿再说。”
白映阳点头道:“鸡汤炖好了,老虎,你快去喝。”
张恶虎道:“好好,你也快去换衣衫吧。”拉着孟翠桥至灶前笑道:“小桥儿,你喝吧。”
白映阳嘟嘴道:“我不是炖给他喝的……”
孟翠桥笑道:“老虎,还是你喝吧。”
白映阳自觉失言,忙道:“老虎受了伤……鸡汤加了补血药,特地炖给他喝的,小桥儿如想喝,我待会再炖一盅……”说完就走了。
孟翠桥看着他背影,心道:“这小鬼忽冷忽热,还是如此难以捉摸。”一回首,猛见张恶虎站在灶前,徒手从锅里端出滚烫的炖盅,他大急道:“小心烫!”
张恶虎道:“烫不到我。”
孟翠桥如何肯信,慌忙抢上前拉他手一看,果然全无损伤,连半丝红肿都没有。
张恶虎笑道:“我用的是一门极厉害的功夫,叫‘捧炖盅不烫手功’。”
孟翠桥笑道:“你莫欺我见识浅,我知道一种功夫,至阴至寒,能把周遭冻成冰柱。”
张恶虎道:“那叫‘玄冥大法’,是歪门邪道的功夫,我这功夫是近来新创的,想寒便寒,想热便热,随心所欲,与‘玄冥大法’只冷不热大不相同。”
孟翠桥笑道:“如此说来,咱们家的冰井也不必制冰了,想吃个冰镇鸭梨,只需让你握上一握,冻得透透的。”边说边取来碗,盛鸡汤喂他。
张恶虎喝了一口,味道颇浓,笑道:“鸡汤很好喝,你也喝。”勺了一羹喂到他嘴边。
孟翠桥张嘴喝了,忽地一凛,顷刻间竟面红过耳。
张恶虎见他神色古怪,奇道:“不好喝吗?”
孟翠桥急道:“不不,很好喝!”见他再勺来时,拨浪鼓般摇头道:“这是白公子特地炖给你的,放了很多大补药,我身子抵受不住,喝不得这些!”
张恶虎一想不错,当即喝个底朝天,见灶台散有许多瑰红色粉末,道:“这是番椒粉吗?”
孟翠桥涨红了脸,低声道:“我不知道……”
这时叶鹰搬柴草进来,因孟翠桥作男子装扮,他一时不认得是谁。
张恶虎笑道:“芙蕖,这是大少夫人。”
叶鹰忙道:“大少夫人好!大少夫人,你可回来了,大少爷很想念你。”
孟翠桥微笑道:“是吗?”
白映阳复又进来,他已换上一套深蓝锦缎棉衣裤,脚穿棉鞋,左手捧着许多药材,右手又拎了一只鸡。
叶鹰道:“怎么又有一只鸡?”
白映阳道:“我炖鸡汤给大少夫人喝。”说着杀鸡拔毛。
孟翠桥还道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料到真的又再炖一盅,忙道:“多谢。”
白映阳走到灶前,见灶台散有许多瑰红色药粉,取来簸箕扫帚欲扫。
叶鹰忙抢过道:“让我来!”
张恶虎道:“小白羊,那些是番椒粉吗?”
白映阳道:“不是,是药粉,我跟药房大夫拿的。”
张恶虎道:“什么药粉,有甚作用?”
孟翠桥顿足道:“你别问了!”
张恶虎奇道:“怎地?”
孟翠桥不答,脸蛋变得红扑扑,忽而一撒腿就往外跑。
张恶虎好不容易才把他盼回来,生怕他这一跑又不见了,慌忙去追,却没料到他跑至门前就停下来,张恶虎一下子撞在他背上。
孟翠桥瞥了张恶虎一眼,转对白映阳道:“多谢你啦。”
白映阳道:“多谢什么?”
孟翠桥不答,挽着张恶虎走了。
白映阳大惑不解,问叶鹰道:“他多谢我什么?”
叶鹰道:“你不是要炖鸡汤给她喝吗,她自然要多谢你啊。”又道:“大少夫人着男装,真是俊得很啊,她为何女扮男装?”
白映阳道:“出门在外,着男装方便些。”
过不多时,张恶虎房间传来悠扬的歌声,是孟翠桥的声音,叶鹰笑道:“大少夫人给大少爷唱曲子,咱们可有耳福了。”
二人听了一会儿,认得是在唱《西湖三塔记》,孟翠桥会模仿男女老少各种声音,但听他娇滴滴道:“奴姓白,家在西湖上,今不见婆婆,迷了路,奴认得官人,在我左近住……”声调轻柔婉转,与往日大不相同,言罢,还低声哭泣。
二人听得有些入迷,忍不住去到窗边,轻轻拉开窗扇,自缝隙往里偷瞧。
只见孟翠桥已脱去紫衣,换上一袭轻透的白纱,乌发倾泻而下,用金丝带挽在中段,他坐在一瓶红梅边,抱着箜篌,自在弹奏。
第105章 芙蓉帐暖度元宵
张恶虎就坐在床上,看得兴高采烈,不住招手道:“小白蛇,快快到我身边来!”
孟翠桥双颊晕红,低声道:“不来……”抱着箜篌站起,在房中央翩翩而舞。
白映阳和叶鹰透过缝隙,看见他长身立于房中央,一袭白纱如雪般铺散在地,腰软如蛇,顾盼间梨花带泪,真真是白卯奴从书中走出来般!
张恶虎越看越觉得胸中有一团火在燃烧,叫道:“小白蛇,快过来!”
孟翠桥微微一笑,自桌面端起一把酒壶,去给他斟酒,仍唱道:“琉璃盅内珍珠滴,烹龙炰凤玉脂泣。罗帏绣幕生香风,击起琵鼓吹龙笛。当筳尽劝醉扶归,皓齿歌兮细腰舞。正是青春白日暮,桃花乱落如……”
张恶虎气喘如牛,如何等得到他唱完,扑过去拦腰抱住,伸手掐他脖子。
孟翠桥泣道:“妾不曾害相公,相公如何狠心,要妾死……”唱罢格一声笑了。
张恶虎心脏砰砰狂跳,全身如同火烧,照着他的脸一阵狂亲。
孟翠桥摸到他胸膛道:“我的手现下就放在你胸口,你怕不怕我挖你心肝儿?”
张恶虎大声道:“不怕!”把他按倒桌上,将衣裳尽数撕烂。
白映阳料到他们二人久别重逢,必有一番云雨,但张恶虎对此等事向来懵懵懂懂,多半仍需孟翠桥加以引导,方才可行,哪知张恶虎此刻竟如鬼魅附体,无师自通,倒大出他意料。
叶鹰惊道:“大少夫人是……男的?”
白映阳竟尔忘了他在旁,忙按住叶鹰嘴,顺手把窗掩上。
叶鹰奇道:“大少夫人是男的?”
白映阳心想他既已见到孟翠桥身子,也没法隐瞒,便道:“你瞧见便罢,切莫说与旁人知晓。”
叶鹰不可置信道:“大少夫人是男的……竟比女子还美!”
白映阳笑道:“他天生貌美,有甚稀奇?”
叶鹰沉吟半晌,说道:“我原以为只有女子扮成男子俊美无双,没想到男子扮成女子也能国色天香……我还是第一次见男扮女装扮得这么美的。”
白映阳道:“这么说你见过女扮男装了。”
叶鹰道:“正是。”
白映阳道:“是谁女扮男装?”
叶鹰道:“祝英台……”
白映阳啐他一口。
叶鹰思忖:“这些人啊,一颗心思古怪得紧,不是女扮男装,就是男扮女装,偏生扮起来比男人还像男人,比女人还像女人,莫非他们是投错胎么?”越想越觉有趣,忍不住嘿嘿笑。
白映阳道:“你笑什么?”
叶鹰道:“我笑……我笑……啊……我笑大少爷娶了个男子。”
白映阳瞪眼道:“娶便娶了,又有甚好笑?”
二人站在窗外,但听房内动静连连,面面相觑好一会儿,白映阳实在按捺不住,又悄悄拉开窗扇往里看。
叶鹰见他居然偷看人敦伦,笑道:“二少爷,你有这种嗜好,我可是今日方知。”
白映阳脸上一红道:“都是男的,看一下打什么紧。”
叶鹰搭他肩膀笑道:“咱们自己来一回,难道不比偷看更有趣么?”
白映阳方才在厨房被叶鹰折腾时出了状况,并未得趣,如今看张、孟二人缠绵,他便是再冷感也不免心痒,便道:“这回到屋里去,我可不想在厨房,脏兮兮的。”
叶鹰大喜过望,笑道:“都听你的!”见他仍在偷看,拉道:“别看了别看了,大少夫人会扮白卯奴逗大少爷开心,我也扮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