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并没发现,原来江城是可以这么细心这么耐心的,不仅如此,她看着江城全神贯注的学习时也才知道,原来他是真的热爱学习。
可她也想起自从叛逆期开始江城表现出对学习的抵触以及成绩一落千丈的时候,她没有第一时间去想为什么以及发生了什么导致他变成那样,而是在得到学校反映的情况后像江庆理一样对他责骂批评。
她没有花什么时间在江城身上,生活的重担金钱的压力让她无暇他顾,在她看来江城已经长了这么大,该像一个大人一样学会调整自己的情绪,学会去承担一些生活的责任。
殊不知,那段时间是江城最叛逆也最迷茫的时候,他的人生失去了方向,他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所以一不小心就踏上了歧途。
他在外面学会了抽烟喝酒打架玩游戏,开始早退旷课,渐渐沦为不良少年,她得知后怒骂升级,话语中含了太多恨铁不成钢,怒极时骂出来的话是非常伤人的,甚至还对江城动了好几次手,扇巴掌、随手抄起锅铲打他……那些伤害她总是在事后才发现,并且没有对此做出解释道歉和补偿。
很多时候她都忘了,江城是由始至终站她这边的,小时候就因为想保护她去抵抗江庆理,以至于身上多处留下江庆理造成的疤痕。
纵然家里没人疼没人爱,他也从未离弃自己母亲,定期背着外公去医院做检查,让他做什么他也几乎没拒绝。
这些江池大多是做不到的。
这几天的住院让她想了很多很多,对孩子的忽视,曾经犯下的错误,一个母亲应尽的义务……
她还想起,江城从头到尾不知多少次因为心疼她让她离婚的事,她也终于想到,江城真的只是心疼她,因为现在的他已经长大了,生活可以自理了,人生有了方向,他在努力,努力学习努力工作,他早就不需要自己的庇佑,甚至可以反过来分担自身的重担,照顾自己。
当初总说为了孩子所以不离婚的理由变得好无力好苍白。
她掩目,这些年,都对孩子做了什么啊?
埋头学习的江城听到了她的抽泣声,抬头看她:“妈——”
她慌忙擦着眼泪,下了床跑去洗手间。
可这眼泪,一开始就像泄了堤的洪水,越来越猛,越来越控制不住。
颜瑛去的是走廊外面的公共卫生间,她去了很久都没回来。
隔壁床的病人去了一趟洗手间后回来对江城道:“你妈妈在里面哭的很伤心,赶紧去看看吧。”
江城立马起身,拿了纸巾却碍于是女卫生间没法进去,只能托身边看热闹的人把纸巾送进去,顺便带话给她。
“对不起,妈给你丢人了。”颜瑛好不容易止了哭声,出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江城没生气,只是有些焦急的问她:“你怎么了?”
颜瑛红着一双眼睛,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回到病床上,想了许久才道:“这么多年,我对你爸那是有目共睹,从来没拖累过他,你外公的病我也没让他出过多少钱,没做一件对不起他的事,对江池比对你好,可谁能知道,真正需要人照顾了,躺在病床上了,里里外外照顾的却只有你一个,你长这么大我都没让你过过几天好日子,成天让你爸和弟弟欺负……”
江城:“说这些干什么?”
颜瑛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随着说这几句话又涌了出来:“是我对不起你。”
江城在她回来后看她情绪不好就将帘子拉开,隔住了另外两床人好奇的目光,可就算两人低声对话,他们也还是听到了。
江城自己倒没什么,就怕颜瑛自己觉得丢人,遂道:“没什么,你还生着病呢,把心放宽点,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颜瑛兀自抹泪,江城只能不停的给她递纸巾。
人都说只有生了病才知道身边谁爱你,谁关心你。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不甘心又悔恨道:“我当初不应该嫁给他。”
江城顺口接了句:“那就离吧。”
没想到这次颜瑛居然回了句:“好。”
这一个“好”把他给整蒙了。
是自己听错了吗?
颜瑛擦干泪痕,红肿着双眼坐在那儿,眼神却渐渐坚定,她道:“出了院我就和他离婚,你跟着我,江池跟他,就这样吧。”
江城还在愣怔中,以前怎么劝都不离,没想到生个病倒把她生清醒了。
等江城终于反应过来,求之不得道了句:“好。”
后来,在病房里只有两人的时候,颜瑛跟他说了一段往事,这段往事让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江庆理从小到大要那么对他,为什么明明是亲生儿子却像隔世仇人。
那是他出生之前的事了,那时候颜瑛在镇里是一大绝色,追求者无数,因此她有点心高气傲,追求者没几人能入她的眼,左挑右挑最后相中了一个开小店的男人,那人长相一般,却很对颜瑛眼缘,一来二去就擦出了爱情的火花。
可江城外公知道对方因为早年斗殴有案底,也没管为什么斗殴,反正死活不同意,觉得他完全配不上自家女儿,硬是棒打鸳鸯拆散了这对情侣,并在半年后用尽办法甚至以死相逼让她嫁给另一男子,也就是江城父亲江庆理,他也是追求者之一。
江庆理那时候家底丰厚,在镇里有钱有势,可就在母亲妥协嫁过去后没多久他家就因为一些原因破产了,破产原本与颜瑛毫无关系,可他一家人都把责任推到颜瑛头上,说她是丧门星,给江家带来了灾祸。
就在那个时候,颜瑛发现自己怀了江城,这种境遇下怀上的孩子,怎么会得到父亲的喜爱,没有强制打胎就已经是江城命大了。
若不是生出后长相有三分相似,江庆理甚至都觉得这是颜瑛与那个前男友的孽种。
江城生的时机不对,被江庆理嫌弃糟践了十几年,而怀上江池是在一家人进了大城市打拼出一点成绩之后,那时候的江庆理志得意满,觉得自己马上就要东山再起,是小儿子带来的好运,所以一直把江池捧在手心当宝贝一样供着。
同父同母的俩兄弟,一个似宝,一个如草,待遇天上地下。
江城得知竟是这样荒谬的缘由,又想哭又想笑,最后都生生忍住了,他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道:“我已经不在乎了。”
颜瑛看着吃了无数苦头最后却被迫懂事的大儿子,忍不住又落下两行泪。
出院后,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提出了离婚。
不过显然,江庆理并不同意,这么些年,他已经对颜瑛呼来喝去上了瘾,而且他觉得这个年纪离婚有损他的名声,别人会觉得他镇不住老婆,会觉得他没用,所以很坚决的不离。
江池知道之后对此却没意见,他也早烦透了父母成天吵架动手又哭闹,也希望他们能痛快的离,只是对于跟着父亲这事有点不高兴,又碍于父亲在场没表现出来。
江庆理不愿离是在大家的预料之中的,他属于那种虚荣心强的,在外横,在家里更横,死要面子,从不顾及家人想法。
他不同意,颜瑛气起来只能和他吵架,大吵了一场后她被气出了门。
次日颜瑛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带着江城住到他外公那套租住的小套房里,那房子只有两室一厅,大一点的房间外公躺着,小房间让老妈住,自己无所谓,有个小柜子放东西就成,在家住的时候就睡客厅沙发,大多数时候还是住杨聿朗公寓。
之后,颜瑛三番两次再度提起离婚之事,并且表明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可江庆理还是不同意,两人吵了又吵,事情总是得不到解决。
这么一耗就耗了一个月。
第47章 出
杨聿朗在这一个月时间里很少见江城,一方面忙于工作,另一方面则是存心避着他,江城都只道他忙,若是知道他是故意的得当场气吐血。
杨聿朗虽然人没出场,却一直关注他,得知他母亲决议离婚之后让易风去助她一臂之力。
易风得令,拿着一叠照片找到江庆理,照片有江庆理赌博的场面,也有他与别的女人勾搭的场景,夹杂他的个人不雅照。
一开始江庆理完全没在怕的,他虽然好赌,可赌资不大,就算被拘留,关几天也就出来了,他无所谓,至于和别的女人勾搭那事他也不担心,因为那些做不了什么实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