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权杖敲了敲桌面,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好了,我知道大家都想为这桩大事出力,但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哪里来,送到哪里去,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白自哪里来?艾斯梅尔大陆,让他辗转万年受尽苦痛,徘徊于生死之间的地方。他的出生之地,也是死亡之地。
“礼敬神明,”狭小的屋子里,少年虔诚的跪在神像前做着祷告。他父母去的早,没有个正经的名字,只去了父亲的姓——白,作为名字就那么叫着。也许是因为邻居爷爷总跟他念叨神的伟大的原因,白不出意料的成为了神的忠诚信徒。
完成每日的祷告,外面的天才蒙蒙亮。白简单的做了些吃的,还不忘给给隔壁开店的老爷爷送了一份。
“你是,今日要去学校报名对吧?”老爷爷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笑眯眯的接过吃的。
白脆生生的回答,“嗯,爷爷您快进屋去吧,今天天气有些凉,要是感冒就不好了。”
“就站一会,没事的,爷爷身子骨好着呢。你是个好孩子,肯定能考过的,没问题的。”
拉维诺学院,拉维诺古语中是勇者的意思,勇者也是神于人间行走时的化身。所以,拉维诺学院也有神的学院的意思。这所学院有一个小国家那么大,地处中立,招生面向各个种族。为方便招生,它在各个大城市都设有招生点,招生完毕统一送往学院。
白去的还算早,但招生点外面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白眼尖的看见几个人高马大的兽人,还有几个身材纤细高挑的尖耳朵精灵。
“叮,”招生老师拉了下铃铛,招生开始。人群缓缓移动,自觉排成长队。任谁都不会选在这个时间闹事,生怕给招生老师带来不好的印象。
白的位子不前不后,他个子又小,站在人堆里得废了老劲才能瞧见前面报名的地方。拉维诺学院招生广,招生条件似宽实严。说是要有一技之长就行,但整个大陆这么多人,想做到拔尖,难度可想而知。
排在前面的,一个胖子展示了自己大胃王的能力,一口气吃掉了十八桶饭,肚子撑得滚圆。奈何修炼有成的武者饭量也会提高,一次吃十八桶一点也不稀奇,还有兽人,上次有个猪头人闭关突破,醒来后吃光了学院一号食堂够三口之家吃半年的存量。
顺便一提,那位猪头人同学因为正赶在了饭点,导致众多同学挨饿。他吃饱喝足,大摇大摆走出后厨时遭遇套麻袋群殴,脸都揍得肿成了团子,至今还未完全消肿。
淘汰。
瘦高个耳朵上有颗痣的年轻人表演了自己吞剑绝活,被招生老师一眼识破是假的,淘汰。
虎头人展示了一下兽化,一声咆哮夹杂着力量,直接将队伍里几个弱的震晕了过去。晕过去的自动淘汰,招生老师指了一起来的一位师兄和虎化的兽人过了两招。是真只过了两招,师兄就被老虎摁在地上逼着他解除了兽化。
判定结果,有培养潜力,录取。
再后面现肌肉的、射箭的、手劈石砖的干什么的都有,录取率大概是二十取一,看起来不低,但是入学院前还有一次大型入院测试。现在招的人,测试的时候能留下三分之一都是百年难得一遇。
随着日头移动,接近中午的时候,终于轮到了白。
“你会什么?”
“过目不忘算吗?”白揪着自己的衣角,笑的腼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能算一技之长,但我学东西很快的。”
留着八字胡的招生老师递给他一本书,“不要着急,学的快也是项很出色的能力。这是学校内部的课本,你翻一遍,十分钟的时间,如果复述时错误不超过五处,那么你就可以通过了。”
十分钟过的很快,白把书一合背诵起来。他眼睛亮闪闪的,显然对书里写的东西很感兴趣。“书里有一处我有些疑惑,就是说神奉献出血肉救赎苍生的那一段,为什么神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是将魔族打回老家去就可以了吗?”
老师笑了出来,“孩子,你要知道事情不总是像表面那样。比魔族更难以解决的是魔族所造成的伤害,他们带来的恐惧长久的困扰着大陆上的生灵,心灵上的痛苦使他们草木皆惊。如果你能顺利入学,那么在学院里你会自己找到答案的。”
“所以我通过了?”
“当然。”老师递给他一个牌子,“拿好,三日后早上八点准时过来。”
白接过牌子冲他鞠了一躬,兴奋的往家跑,他气喘吁吁的跑到隔壁爷爷家门前,“咚咚咚”的敲门,门开了。
“看,爷爷,我通过了!”
“进来,进来说吧。”老人将他拉进去,在门口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两人坐在火炉前,白手舞足蹈的说起自己报名的所见所闻,老人给他递了杯茶,自己抱着暖烘烘的茶杯笑眯眯的听着。
“唔,听起来真的很有趣。拉维诺,神的学院吗?听上去果然名不虚传。”
老人严肃的说:“从小到大我给你讲过很多过于神的故事,现在你要离开这里去往学院,我一个穷老头没什么好送你的,就最后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白做的离他进了写,握着他的手,做好安静聆听的姿态。
于是白从老人空中听到了一个和以往都不一样的故事。它无关于神的伟大、无私,无关于奉献,甚至毫不神圣。故事中充斥了黑暗、贪婪、虚伪与背叛,人心的可怖令神也要陨落。
白突然觉得手上落下几点冰凉,“哎,我怎么哭了。”他怔怔的触上被泪水打湿的脸颊,有些慌乱的抹去泪水,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分成了两个,内里的那个蜷缩在黑暗中哭泣着,内心填满了令人感到窒息的痛苦。他紧抓着胸口,发出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哀嚎。
外面的这个操控着身体。他冷漠的看着一切,像是在看一场无声的默剧。即使泪水还在滑落,也无知无觉,面无表情。
诉说着故事的苍老的声音也带了些哽咽,“我和你说这个故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要小心人心。人心可怖,连神也会因此受伤。”
“教皇为了贪欲想要拖着整个世界沉入地狱,其他人听信谣言,被嫉妒操纵着肆意抹黑神明。孩子,你要知道,或许书中写的魔王与神明其实是一个人呢?需要时就捧高他,不需要时就践踏他,这是人再熟练不过的计量了。”
老人浑浊的双眼里写满了悲伤,他拍拍白的手,“我曾经犯过错,于是神惩罚我铭记真实,听着那些所谓的颂歌日夜承受良心的煎熬。”
“我倒觉得这其实是奖赏,”白浅灰色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深灰色,“记得真实或许痛苦,但相比那些蒙昧的愚钝的在谎言中浑浑噩噩的家伙,你很幸运。”
白看见自己抽出了手覆在老人的额头上,“但如果你觉得这是种惩罚,那么我宽恕你,从今天起你可以选择忘记。我已经开始了新的人生,你也该开始你的了。”
然后白看见他看向了自己,自己看着自己,这感觉很奇妙。他从悲伤里挣脱出来,看着那个操控着自己身体的人。他轻声问:“你是谁?”当他问出口时,答案已出现在他心中。
那个人平静的回答:“我以为这是很明显的事情。我是你日月礼敬的那个神,我是那个倒霉的被背叛的勇者,我是背负骂名的魔王,我就是你。为了方便你我之间的称呼,你大可以称呼我为勇者。”
“勇者?”白打了个寒战,小心翼翼的问:“为什么要选这个代称?”
“为了提醒我不要再重蹈那段覆辙,遵从本心,活的更好一点。”勇者回答,“比如剁掉那些敢碰我东西的人的手,比如玩的疯狂一点做到及时行乐,再比如掀掉教廷。一想到那个教皇就让人倒胃口,迁怒一下现在教皇也许是个不错的泄愤方法。”
他在白有些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笑着说:“我记得当初那个家伙为了逼我出去屠了一座城,这件事后来还被算在了我的头上。也许我也可以试试这个,把那些家伙给我安的罪名坐实给他们看。”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的白比较像是最初,天真善良小天使,愿意把每个人都往好的方向想,也愿意为了别人奉献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