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天纵是不怎么急的,但江月白担心还在京城生死未卜的唐疏夜,她没多少心情在这边久留。人生地不熟的,说话交流还要靠盛天纵这个翻译。
两人一早在客栈楼下随便用了些早茶,便找人打问关于奇幻大沼泽的事。
虽然他们只来了短短一天,但还是感觉得出,整个苗疆的人并不似其他地方开化,有些人的思想还是很保守和刻板的,包括未出嫁女子不戴面纱是不能出门上街的。
而街上的娱乐场所或是杂耍艺人也几乎没有,这些在他们那里倒都是很常见的。
江月白叫住大堂里看着面善的一男一女,盛天纵用苗疆语问通往大沼泽的路。那男子听后面色一变,本来乐呵呵的样子变得有些警惕,“你们要去大沼泽干什么?”
盛天纵讲出他们早已编好的故事,说是一个朋友进去了却失联多日,两人此行便是要前去找他。那男子面色缓和了些,叹了一口气说:“只怕你们的那个朋友,凶多吉少了。”
江月白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上分辨出情况好坏,盛天纵蹙眉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那女子也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那大沼泽被我们当地人叫做死亡沼泽,没有门道的人进去都是有去无回。”
盛天纵说:“劳烦两位,可否为我们二人指一下路?”
那两人相视一眼,均有些为难,并不愿意见两位远道而来的人又进去送死,“公子还是不要进去得好,真的会没命的。”
见盛天纵坚持,那男子又叹了一声,只好说:“不瞒这位小公子,大沼泽的具体方位我们也不甚清楚。不过你们出去这条街一路向东,一直向东走不要转向,传闻中如果遇上一棵五人合抱那么粗的苍天大树,便到了大沼泽的附近了。”
知道本地人为着安全着想大约也没真的去过附近,但大致方向对了就行了,两人道过谢便出发了。
两人一路向东,遇到障碍物盛天纵都是眼也不眨地解决掉,或者带着她从空路走。江月白赶得有些头晕脑胀,感觉早上吃过的东西都在胃里搅拌,只好拉住盛天纵的袖子说:“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大哥……”
盛天纵哼了一声,“真是废柴。”
话是这么说,还是配合她的脚步慢下来。江月白满头大汗,仍是坚持为自己辩解道:“我是有原因的,你有没有感觉到,现在空气变得有些稀薄了?”
盛天纵故意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期间还控制它吐吸的速度浓度,长长短短游刃有余,然后看着江月白一字一句地说:“不觉得。”
江月白被他气得肝疼,如果这会儿有个探头能探到她的心里,一定会看到她内里五脏六腑都被气得变了形。
可是江月白嘴上既骂不过他,手下也打不过他,只好忍气吞声地继续向前走。
越走越发觉周围人迹罕至,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路上就只有他们两个活人在赶路了。
盛天纵闲庭信步般,垂眸看了看吭哧吭哧埋头苦走的江月白,“你有没有听过,苗疆这里的鬼怪传说?”
苗疆的气温比南国国都还要高,哪怕这会儿是一月份,不仅没有雨雪,太阳还出奇地火热。
现在明明是艳阳天,不过才刚刚到午后,江月白却觉得有些后背发冷,忙跟得紧了些,“没听过。”
盛天纵嗯了一声,“既然你没听过,那我就讲几个小故事给你听吧……”
江月白急急制止住他的话头,这个害人精,还是住嘴的好,“我不听,你别说话!”
他瞄她一眼,目光又越过她,颇有些委屈,“但是你身后……”
江月白“哇”地大叫一声紧闭上眼睛死死地攥住盛天纵的衣袖,生怕他跑掉。她浑身汗毛倒立,只觉得大白天宛若见了鬼,明明太阳就在头顶,四处却都阴飕飕的。
等了一会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江月白试探地挤开半只眼睛一条缝,发现只有一条狗,对着她吐着舌头吠着,还摇摇尾巴以示友好。
江月白咬牙切齿地怒瞪着他,“你为什么不早说!”
小狗而已,她还以为是那什么阿飘!
盛天纵很无辜地看着她龇牙咧嘴的样子,“啊,是你不让我说话的。”
江月白没想到这人一把年纪还耍赖,狠狠踩了他一脚转身就走。
他佯装痛的样子在身后叫道:“喂,谋杀亲夫啊!”
江月白的声音从风里传来,“活该!”
走了没两步,江月白却觉得头更晕了,真的有些呼吸困难的样子,再看看没事人一样的盛天纵,“你真的,不觉得,空气越来越少了,吗?”
她为了节省体力,一句话都要掰成好几半说。
盛天纵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确实像是呼吸不畅,再仔细感觉了一下,毫无异样。
江月白想大约是他内力深厚不受影响的原因,或者是苗疆这里地势较高的缘故,但无论怎样她是越发觉得有些头昏脑涨,不得不停下来步子喘气。
盛天纵捉住她一只左手,指尖划了一个什么图案还是口诀,跟她指尖连着的部分缓缓注入一条细细的暖流,只觉得那细流一直从指尖流向心脏又转向全身各个经脉,一下子畅通了不少。
再细细嗅了嗅,果然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消失了,她又可以正常呼吸了。
江月白喜滋滋地拍了一下他的肩,“真有你的,多谢多谢!”
盛天纵哼了一声,“过河拆桥的女人,翻脸快过翻书。”
江月白瞠大眸子,这应该是她对于他的形容才对吧,天知道以前她有多怕他这个喜怒无常的人!
两人斗嘴中间,江月白却无意间发现一棵很粗厚的大树,树冠苍苍郁郁,仰头看它,那巨大的枝叶似乎都要直入云霄了。他们一路向东走了这么远这么久,应该就是这里错不了了!
江月白惊喜地指着那棵树,“我们到了!”
盛天纵低低地嗯了一声,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
哪里有些不对劲。
江月白兴奋地拉着他的袖子,“快看快看,我们马上就能找到入口了!”
盛天纵没有回话,江月白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正要说话,两人之间却起了点薄薄的雾,这会儿的天色居然也能起雾,真是有够古怪的。
不止他们中间,整片森林,所见之处,都渐渐生出了迷蒙的雾气,逐渐覆盖过了所有的景象。
盛天纵要伸手拉她,低声疾喝:“危险!”
江月白只听到他说话,却看不到他的人,“你在哪儿,我看不到你……”
没有人说话。她环视了周围一圈,什么都没见到。
除了这一大片一大片的迷雾。
盛天纵呢?
她大着胆子喊了起来,“盛天纵!盛天纵!天纵!应我一声!”
森林变作雾林,目之所及都没有一个人影。
他消失了。
就在她眼皮底下。
江月白有些心慌,这种未知的感觉太过糟糕,让人害怕。她不敢随便乱走,万一盛天纵回来了不至于找不到人。
可是等了一会儿,迷雾没有一点消退的迹象。江月白越等越心慌,索性转身在那棵大树上留下了个歪歪斜斜的记号,然后摸索着向前走去。
这个地方果然有够古怪!
难道说,他们已经到了大沼泽的范围之内?
想到那些有去无回、尸骨无存的传闻,江月白不禁抖了一抖,他们就是这样在迷雾中走失的吗?
而他们两个人在外界看来,是不是也如同那些以往每一个想要探寻大沼泽秘密的人一样,就此消失于人世呢?
江月白强忍着害怕,她还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她必须得想办法走出雾林,去到大沼泽!
她就这样跟摸瞎一样在林中乱走,走了一阵子竟然没有回到那棵树的位置,看来还不是鬼打墙,她还是有在移动的。
脚下踩的土地硬硬的,倒不是那种迷幻一样的感觉……江月白猛地止住。
他们刚才可是在草地上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坚实的土地呢?
江月白一时间只觉毛骨悚然,这古怪雾气竟是连人的空间位置都移动了吗?
就在这样想的时候,不知道是她的心理错觉,还是真的事实如此,她突然发现周身的雾气变得稀薄了。越来越稀薄,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清晰,视野也越来越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