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原沉默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柏正。
他从来没见柏正发这样莫名其妙的火,即便是丁梓妍宣布和自己在一起,柏正也只是讥讽笑笑。
柏正的身躯将身后少女遮挡得严严实实,除了昨晚,牧原第二次见他竖起身上的尖刺铠甲。
牧原只好对喻嗔说:“抱歉,如果不需要,那么我就回去了。”
柏正说:“赶紧滚。”
牧原皱眉,下楼离开衡越。
他们这一出,许多人都在悄悄围观,尽管没人敢凑过去听他们说什么,可是种种揣测层出不穷。
“牧原为什么会来啊?”
“因为丁梓妍吧,丁梓妍不是老说牧原多喜欢她吗?”
……
同学们叽叽喳喳议论,直到牧原走了,柏正脸色依旧很不好。
他像是小心翼翼守着一朵一碰就枯萎的花,竟因为一个谎言,这辈子第一次尝到提心吊胆的滋味。
简直透顶的糟糕。
更糟糕的是,除了上次的排球赛,他这辈子,几乎没有赢过牧原一回。
喻嗔也看出他不对劲,此刻似乎凶悍得过分,她轻声问柏正:“你怎么了?”
柏正努力松缓眉眼,说:“没怎么啊,看不惯他。”
柏正一刻也等不了:“走,现在就去买衣服。”
喻嗔哭笑不得:“现在还没放学呢,而且我说过不用你们赔啦,那些衣服不值钱。”
“你到底听不听话啊喻嗔,早上怎么答应我来着?我说买必须去买。”
少女迟疑地望着他,似乎也想起了早上说的她可以做到。
“那可以放学去吗?”
柏正总算扬起唇:“成吧。”
*
柏正回到教室。
乔辉问:“正哥你又为了丁梓妍和牧原刚上啦?”
柏正一把推开他脑袋:“放屁,从今天开始,老子和丁梓妍没关系,和牧原那傻逼玩意儿也没关系。”
这话不仅引得庞书荣回了头,连伊庆都忍不住小心翼翼抬起了头。
乔辉也没想到真等得到这一天。
他们至今都记得半年前,柏正说从今以后他罩着丁梓妍的模样。
“正哥,”乔辉很好奇,“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以前不管丁梓妍多婊气多作,柏正只漫不经心的模样。
柏正第一次发现,原来认错人这回事,不但很难说清楚,甚至没法说。
他烦躁地从课桌里摸出烟盒,拿了一支出来,又放了回去。
“庞书荣,我问你个问题。”
“好。”
“你说,”柏正顿了顿,“女生受得了被欺骗吗?”
庞书荣挑了挑眉,这是什么问题?
柏正扔了烟盒:“你回答就是,感情经验不是很丰富吗你。”
“这要分情况。”庞书荣思忖道,“第一是性格,开放的女生可能不太介意,毕竟你玩玩她也玩玩。但是性格内向点的就不好说了。”
柏正不吭声。
庞书荣继续道:“还要分程度,看是什么谎言,给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伤害轻可以弥补,伤害重了,估计就是形同陌路。”
柏正听见“形同陌路”四个字,瞳孔微微一缩。
庞书荣说完,就看见正哥更加暴躁。
他心想,不是吧,正哥骗人家什么了?
第23章 囚笼
喻嗔放学以后,记起和柏正的约定, 往校门口走。
她远远看见少年挺拔的身姿, 柏正望着远处的街道失神。喻嗔很少看见柏正这样子,他一直一副炸药桶脾气, 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听到她脚步声,少年眉眼瞬间活了过来。
柏正说:“快点啊,怎么慢得跟蜗牛一样。”
喻嗔小跑到他身边。
柏正甩着食指上的车钥匙,看着她:“想去哪里买衣服?”
对于这种女孩子的麻烦事, 柏正实在没有经验。
实际上喻嗔也不知道, 她只好说:“学校外面美食街后面还有一条街。”
“上车。”柏正刚拿着头盔靠近喻嗔, 喻嗔连忙后退一步。
“就在附近, 可以走路去吗?”她实在不喜欢坐柏正的车, 每次好像都没有好事。
柏正见她这模样,低低嗤声道:“你真麻烦。”
说是这样说, 两个人最后还是步行过去。
去商业街之前, 会经过学校的小吃街, 恰是放学,周围一派烟火气。
一路走到商业街尽头, 柏正看见了那家臭豆腐店。
他突然想起了些不太好的回忆。
他生日那天, 骗喻嗔跑到这里,给他买一杯“冰蓝”。
柏正看一眼身边的少女。
十一月深秋, 她眼中映着苍白的天空和前方的街道, 脚下踩过的每一步路, 似乎都变得纯净美好起来。
世界在她走过那一瞬, 开始逐渐上色。
说不清楚,那一刻他心里突然变得难受。在她的世界里,他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个卑鄙的骗子。
“喻嗔。”柏正突然开口。
喻嗔转头。
柏正说:“等我十分钟。”
喻嗔看着他跑向街道另一头,有些不解柏正到底要做什么。
路两旁的行道树随风摇曳,喻嗔站在树下,等他回来。
她低头看手表,刚好第十分钟的时候,再次抬眸,喻嗔看见了柏正。
少年喘着气,把一杯水塞她手里。
“拿着啊你。”
触手冰凉,喻嗔问:“这是什么?”
柏正看着她的眼睛,弯起唇:“冰蓝。”
少女愣了愣,风吹着塑料袋沙沙响。
许久,她杏眼弯弯,冲他露了一个笑容:“原来是我没找到。”
柏正忍不住笑。
真傻啊她。
他匀好了呼吸,才装作若无其事把那杯冰水拿到自己手上:“这个天,别喝这玩意儿。”
喻嗔点头。
柏正握住冰块一样的一杯水,哪有什么冰蓝?他跑了小半条街,去了一家经常和乔辉他们去的台球馆。
里面老板酷爱喝咖啡,他逼着人家用家里乱七八糟的存货搞了一杯冰块水。
从前这条街没有冰蓝,但是今后会有,他自己开。
他多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样喻嗔就能在他的世界停留更久一点。喻嗔的愿望,她的崇敬,她看着他时眼里带着的光,全是真的就好了。
*
丁梓妍也没想到,在得知自己感冒的原因后,她妈妈刘琼会带着她去“讨回公道”。
丁梓妍隐瞒了自己让崔婷婷拿了喻嗔衣服,只说了柏正让人把她按在那里吹冷风。
刘琼又急又气,想着柏先生和夫人为人公正,忍不住想找个说法。
母女俩到了柏家,柏天寇不在,但是仪夫人却在。
雍容的仪夫人怀里抱着一个七岁大的小女孩,在教她念图画书上的字。
“大、小……”
柏青禾磕磕巴巴跟着念:“大、小。”
小女孩口水流出来,仪夫人也不嫌弃,用手帕温柔地给她擦擦嘴角。
柏青禾腕间一个漂亮金镯子,那一身也穿得漂亮无比。
丁梓妍心想,不过一个小智障而已,亏得仪夫人也肯这么不厌其烦地教。
见来了客人,牧梦仪说:“请坐。”
刘琼忍不住看了眼仪夫人,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可是仪夫人看起来比自己美不说,还像是年轻了十岁。
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但是刘琼还是客气问候完,然后道:“青禾怎么夫人在带?”
牧梦仪道:“她外婆家有点事,青禾妈妈回去了,就暂时放在我这里养几天。”
小女孩在她怀里动来动去,仪夫人笑笑放下她,让佣人注意小姐别磕着。
柏青禾被带走,刘琼这才说起丁梓妍的事。
仪夫人听到柏正的名字就皱了皱眉头,等刘琼说完,她语调也冷了不少:“不可能,他不是被关在学校吗,怎么会出来惹是生非?何况牧原当时在,柏家的人不可能听他的话。他的事,我不想管。”
刘琼拍了拍丁梓妍。
丁梓妍硬着头皮说:“他当时好像是喊了什么什么学民来着。”
牧梦仪脸色骤变,盯着丁梓妍:“你说谁?”
“叫什么学民的,徐、徐学民。”
牧梦仪猛然站起来,脸色十分难看,她披上外套,喊了声保镖:“带着人,跟我去衡越一趟。”
这时候就连刘琼也发现不对劲了。
仪夫人向来和善守礼,她从来没见过牧梦仪这个样子。仪夫人出门,几辆车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