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光伸手将他的头发揽到耳后，单手捧着他的脸，目光森森地凑近，“垠野，你以为我没疯么？我早就疯了？你知不知道，我早就疯了！”
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吟光颓然放手，捂着自己的脸蹲下惨笑起来，“我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活着？为什么非得是我？没有选择还不够么？为什么要折磨我？”
垠野拳头渐渐攥紧，“吟光——”
吟光茫然抬头，神色无辜，声音突然小下来，“垠野，你不痛苦么？你不会想念玄明么？我真的好痛苦啊，垠野，实在太痛苦了，你就放我走吧，该做的我都做了，就算是惩罚，这一千年也够了吧，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吟光。”
缚住他的灵光骤然撤掉，垠野蹲在吟光身前注视着他，吟光眼里全是泪水，孩子般地牵起了他的衣袖，恍若撒娇，“垠野，让我走好不好？”
垠野从他手上夺下发簪扔了出去，一字一字道：“吟光，我让你走，谁让我走呢？”
吟光直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勾起嘴角，眨眼的瞬间恢复了常态，伸出手指点在他心口，“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一点点痛？”
“你——”
吟光无所谓地站起身，冷冷道：“逗逗你罢了。我干嘛要你放我走，我想死就死，你拦得住么？”
左手青阳，右手赤幽，双剑瞬间被召唤出来。
“吟光——”身形未动再次被缚，“吟光，别闹了，这样什么也解决不了的，别……”
吟光恍若未闻，青阳剑和赤幽剑已经掉转向自己心口飞来。灵光一震，垠野强行挣脱束缚，一手一把，握住了两柄剑，“吟光，你冷静点，算我求你，你杀了我也没关系，别这样。”
吟光歪着头看着他，“我冷静的太久了，受够了。垠野，你受伤了。”
“你别管我！”
“我死了也会有新的天帝诞生的，你何必执着于我。”
垠野双目赤红，手上因为用力，伤口狰狞，鲜血不断滴落，“我不会放你走的。”
“你拦不住我。”
剑一点点被拉向吟光，正僵持间，天地微微震动，气息骤变，但一瞬又安静下来。
两人突然停了手，对视一眼。
垠野：“魔君换任？”
吟光：“不可能。”
垠野眉头紧蹙，“没有弄错，山影的气息断了。”
吟光收了剑，神色凝重，“怎么可能有人这么轻易地取代山影？”
垠野瞥了吟光一眼，“这种时候，你还是别闹了吧。”
吟光剜了垠野一眼，“我没闹。等情况确定了再说。就当我通知过你了，下次你连拦我的机会都没有了。”
垠野：“下次的事谁知道呢。我去看看吧。”
吟光摇头，“我去，有点奇怪，你还是守着天界吧。”
看着吟光闪身消失在眼前，垠野松了口气，全身都是脱力的虚无感，他却突然笑了笑，果然没法对你掉以轻心啊，还以为经历了这么多能成长点儿，结果，还是这么感情用事，毫无长进。
有推门的声音，垠野轻轻睁了眼。因为一直没什么动静，枯等无益，所以他便照常歇下了。这时候会是谁呢？魔族？不对，没有气息。
思考间人已经到了床头，长发披散。
“垠野。”
吟光？
来不及出声，吟光突然爬上床伏在了他身侧，柔柔的头发落在他脸上，有一丝寒凉。
“吟光，你……”
“垠野，一个人太冷了，离开之前，我想暖和一点。”
“啊？”
“反正你也拿我没办法的，就当是最后留给你一点念想吧。”
“吟光，你到底在说什么？”
吟光的手按在了他心口，“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
“别撒谎，你的心跳得很快哦。”
“不，吟光，我……”
“垠野，你还要骗自己多久，有些话不说，有些事不做，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想干什么？”
“我要你永远忘不掉也得不到，这是你折磨我这么多年应得的。”
唇上突然覆上的柔软让人瞬间怔忪，腰间一松，肩头微凉，呼吸温热，触感细腻，他的发丝散落在身上，微微浮动，如万爪挠心，防线节节崩溃，垠野几乎不知所措。
“吟光，我不能……”
“垠野，我不是问你能不能，我是问你想不想？”
“吟光，我真的不能……”
他默默解开了自己的衣服，垠野双拳攥起，翻身将他压到身下，牙关紧闭，双眼低垂。
“垠野，你怕什么？”
“你为什么要逼我，我还不够克制么，我想都不敢想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吟光轻轻笑着，“我本来就是来惩罚你的。”
垠野突然睁开眼，“好，我认了。”
毫无顾忌地亲吻，抚摸。
突然。
吟光的手指抵在了他眉心，轻轻一点，脑中如迷雾散开，突然清醒。
身下的人拉起自己的外衣盖住半个肩头，眉眼讥诮，笑得暧昧，“大护法，你还真的是够喜欢他。”
“你——”
心头气血翻涌，一口喷出，身下的人已经退出丈余，声音玩味，“大护法，神，怎么能有感情呢，有了感情就有了软肋，是会很痛的。”
一记攻击，云婴不避不闪地接下了，拔下一根发丝朝垠野飞去，眨眼间捆住他双手吊了起来，膝盖一声闷响，跪倒在地。云婴半蹲在他身前，摸着自己长长的头发，“垠野，这头发我为你留了一千年了，是不是和吟光的很像？刚刚，你是不是很快乐？”
“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是说了，来惩罚你的么。”
云婴掐着他的下巴，悠然对视，“垠野，苍生重要还是吟光重要呢？”
垠野心中一颤，眼前的女人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与千年前判若两人，但眸光微动，却又似狡黠如初，她平静道：“新任魔君是我，别担心，只要你亲手杀了吟光，我保证苍生无虞、天下太平，在新帝继位之前，魔族绝无异动，但你若不肯，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些什么。”
“你要杀了吟光？”
云婴缓缓摇了摇头，“是——你——要杀了吟光。”
垠野似有些不敢相信，“不是他的错……”
云婴森然一笑，“那我和阿由又做错了什么？大护法，我问你，何为苍生？你冷眼看着阿由死去的时候，心里可曾有过一丝悲悯？怎么，我们都能死，吟光就不能死么？”
“那也是我的错，你——”
云婴打断他，“你是要我杀了你么？哼，垠野，你怎么这么天真呢，求死哪有那么容易，我为什么要成全你呢？神不需要感情，只要权衡利弊做永远正确的选择，现在，该你选了，所谓苍生和吟光，你要哪一个？”
“你不会的……”
“你要赌么？赌我会不会为阿由报仇？山影奈何不了我，你也奈何不了我，你觉得吟光又忍心奈我何？若你不动手，那苍生和吟光就都没有了。”
“云婴，你这样图什么？”
“垠野，我才不想从你嘴里听到我的名字。”云婴笑了笑，“我图什么？我当然是要你痛苦了，要‘大公无私’的你稍稍明白一些我们凡人不值一提的感情。”
垠野浑身颤抖，看不出是悲伤还是愤怒，云婴指甲划过他的脸，冷冷道：“还是说，强迫别人抛去私情的大护法自己却下不了手？”
她缓缓划过他裸露的前胸，“怎么，难道还渴求吟光能给你片刻欢愉么？垠野，不可能的，我，只是逗逗你罢了。如何，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可耻么？可笑么？”
云婴断了捆住他的头发，起身，“我不会等你太久的，利弊如此清晰，大护法还是快点抉择。哦对，必须是你亲自动手哦。”
云婴消失在原地，垠野颓然跪坐，抓着自己的胸口缓缓伏在了地上，以头抢地，一下一下。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为什么？是我错了，还是天道错了？
☆、故人
“天帝大驾，有失远迎。不过君上刚刚接任，眼下事务繁杂，还请勿怪。”
“无妨。神魔两界相通，新君接任，不知是否方便拜会？”
“天帝您来的不巧，君上出门了。”
“那我能在此等一等么？”
“自然。”